清水河的河水在月光下静静流淌，夜风温柔吹拂，水面上的鳞鳞波光闪烁着碎钻般的光芒。
距离省城百里外的河岸边，枯黄的芦苇丛一阵晃动，从里面走出一个瘦长的身影。
李海华褪去皮肤上的鳞甲，恢复了正常人类的面貌。
鳞甲能保护肉体却无法覆盖在衣服上，这时，他的衣服已经全湿透了。
李海华脱掉上衣，用力拧干，把半湿的衣服套回身上。
衣服的扣子还没有系好，突然，李海华停下了动作，警惕地看向身前某处。
“是你！？”
月光下，周乾坐在岸边的一棵柳树桩子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他的左眼漆黑如墨，右眼却呈现诡异的暗红色。
“我提醒过你，不要触犯人间的法律。”周乾说。
李海华身上褪去的鳞片再次铺满皮肤表面，他绷紧了神经，臂上鳍刀现出锋利的幽芒。
一道清风从耳边略过。
李海华尖耳轻颤，像受惊的猎豹一样闪电般向河边冲去，他毕竟是海魔，战斗的话，在水里绝对比在陆地上有优势。
但周乾显然看穿了他的打算，像道影子一样紧紧地贴在他身侧。李海华拼尽全力也无法甩开。
周乾抬手，神通棍闪着金芒划出一道扇形弧面，击在李海华肋下。
幽蓝的鳞片保护着李海华的躯体，但神通棍本非锐器，一道沉重如山岳的力量，穿透鳞甲直透进腹腔。
李海华只觉得像是有只巨大的铁锤直接砸在他脆弱的内脏上，所有的器官被压扁到极限再弹回原形，痛苦得难以形容，一口鲜血随之从喷出。
李海华被抽得倒飞出去，勉强凌空翻了个身，半跪着落在地上。
他刚稳住身形，却见月光下，自己的影子旁多了一个人影。
两道身影如同一组剪影般紧密地连出一片黑暗。
周乾手持神通棍，淡金棍身的尖端，顶在他耳后的腮痕处。
“在省城里，我没有伤害过普通人。”李海华痛苦地喘息着说。
自从吃下鲛人血，得到强悍的魔人之身后，李海华第一次在战斗中完全落在下风。他又惊又怒，但却不得不认输。
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和力量，对这个有着一双诡瞳的少年完全无法造成伤害。相反，对方的的速度和力量完全压制住他。
天外有天！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远比他们更强大可怕的异类！
过去的十三年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强者，原来，只是他运气好。
李海华虽然孤傲，但知道自己绝非这个神秘少年的对手。而他一定要活着，将东西带回蛇岛，还给鲛人少女。
所以，他低声说出代表了认输的解释。
“我知道。”
周乾稍微移开了神通棍，但仍站在可以随时进行攻击的距离。
“你杀的两个人都是你的同类。那些抓捕你的警察，你一个都没碰。否则，刚才那一棍我就直接刺进你这里了。”
李海华松了口气，他知道，周乾对他并没有杀意。
刚才的交手，只是警告。
“放我走，以后我不会再到陆地上来了。”李海华说。
“……”周乾沉默地打量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话的可信度，“你怎么能保证？”
“……”李海华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不多的社会经验，能想到的自证的方法只有……
李海华举起左臂上的鳍刀，没有任何迟疑，向着自己的右手斩下。
“叮”。
鳍刀被神通棍挡下，周乾看他的眼光像在看白痴，这都哪一年了，这老兄还一副旧时代流氓的作派，也够天然的了。
“我要你手干嘛，泡福尔马林欣赏吗？”周乾收回神通棍，“算了，我信你。反正……”
他上下打量着李海华，赤红色的右眼中，映照出普通人无法看到的画面。
——李海华身上，一道道肮脏污浊的黑气仿佛不祥的黑色毒蛇一样缠满他的全身，汇集在心脏的位置，纠结成狰狞恶心的一团。
“你都已经就这样了，估计也没再见的机会，我就不跟你说‘再见’了。”
周乾转身离去，踏着月光，闲庭信步似的向省城方向走了回去。
“妈的，这都什么破事。尽耽误我写作业。”
周乾看似悠闲，心里却不爽到极点，几步踏出去，人已经完全消失在李海华的视野里。
李海华站在月光下，手掌不由放在自己胸口上。
他不知道周乾为什么要用那种怜悯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心脏看。
但是，听到周乾最后的那句话，他的心里却像被鳍刀捅了一刀似的，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我就不跟你说‘再见’了。】
李海华摇了摇头，甩去脑海中女人强装平静的倔强声音，踏上了他的归途。
……
办公室里，周爱国浓眉紧锁，听着张皓亮的汇报。
“……尸体还没有找到，打捞队的同志们已经尽力了。真是邪门了，清水河的水流也不算很急，理论不可能被冲得太远，该不会……”
张皓亮差点脱口而出一种诡异的猜测，但他自己马上就摇了摇头。
在狙击手射中李海华之前，他就已经身中数枪，那样还能不死就真是妖怪了。
周爱国默默翻着卷宗，右手敲敲桌子，“尸体继续找着，但真被冲走那也没办法，结案吧。”
“可是，除了尸体，还有疑点没搞清楚。”张皓亮举起自己的胳膊，晃了晃手腕，“例如，小雅断手旧伤的问题……”
周爱国冷冷地看着他，“凶手都死了，那些很重要吗？”
张皓亮一缩脖子，下意识地摇摇头，“不重要。”
“不重要你还纠结个屁。”周爱国怒骂。
“是！”张皓亮本能反应地敬了个端正的军礼。
周爱国的目光移向空中，脑海中想起法医室见过的少女尸体，那只断口光滑如新生婴儿的怪异手腕……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儿子。
如果去问那混小子的话，不知道他又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
周爱国摇了摇头，他虽严厉，却并不是老古板。从警大半辈子，尤其是常跟死人打交道的刑警，多多少少难免接触过一些常识无法解释的事。
再追究下去，就真不是警察的职责领域了。
这次能击毙凶手，顺利结案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周爱国真不想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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