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乾回到家，发现老妈今天难得没有加班，在白雾缭绕的厨房里忙碌着，小餐桌上摆着四盘香味扑鼻的菜肴。
“这么丰盛？我爸今晚回来吃吗？”周乾问。
“谁管他。”尚红梅从厨房端出一海碗盛得满满的蘑菇汤，“这些是犒劳我儿子的。”
周乾知道是因为icu生灵老乔那件事，“其实真没啥。”
嘴上客气着，周乾脱掉外套，走到桌边拿起筷子，叨了块烧豆腐丢进嘴里。
他的师门“人间外道”没有必须茹素的戒律，但诸如牛狗龟蛇之类的灵性动物肯定是不能吃的。
周乾小时候跟着林振英，过得尽是白菜豆腐清汤面条的艰苦日子，修行和穷病两重因素，几乎没怎么吃过肉。
回到城里后，生活条件改善了不少。老爸老妈工作强度都大，不吃肉身体肯定受不了，所以周乾没提过饮食上的忌讳，只是自己不怎么吃荤腥。
久而久之，尚红梅摸清他的喜好，周爱国在家的时候才腥素结合做得丰盛点，今晚的四菜一汤却都是周乾喜欢的几样素菜。
尚红梅把熬得粘稠香浓的小米绿豆粥盛好端上，母子俩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儿子，你就不问问后来老乔怎么样了？”
周乾吃饭时很少讲话，但母亲大人一副孩子气的兴奋模样，他不忍心抚了她的兴致，装出好奇的模样问：“怎么样了？”
尚红梅是第一次接触到儿子所处的那个“怪力乱神”的世界。灵异故事她听过不少，但亲身经历感觉却格外不同。
老公不在，尚红梅自然不理会他在家里颁布的禁令，兴奋地和周乾聊了起来……
早上，老乔的大儿子来探病，尚红梅在医院走廊把他叫住。
尚红梅心细，她不想让人知道儿子是鬼事先生的徒弟，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穿好白大褂，戴着帽子和口罩，确保小乔同志无法把她认出来。
尚红梅自称是icu病房的医生，昨晚老乔暂时清醒了片刻，有话请她转达给家属。
就这样，尚红梅顺理成章把存折的事告诉了小乔先生。
不料，听过尚红梅的转述，小乔并没有因为这笔意外之财而兴奋，眼眶却红了。
他好容易控制住情绪，有些尴尬地告诉尚红梅，其实，那张存折早在老乔住院之初就被子女们找到了。
老乔一直以为他的柜子有夹层是没人知道的秘密，但其实，小乔在三十多年前，还是个调皮熊孩子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个夹层。
老乔住院，家里财政紧张，子女们一商量，决定把父亲珍藏了大半辈子的存折取出来。
不料到银行一查询，才知道这张存折竟然已经作废了！
原来，那家银行当初为吸引储户采用的复利计息违反国家规定，不久后就被勒令整改。
银行在当年就联系了这批储户，更新了存折和存款计息方式，而老乔家当时遭逢变故，从故居迁到如今的省城，竟然错过了银行的通知。
乔家人热切的心当即被泼了盆冷水，和银行协商，对方只同意退还本金之外，再给予少量安抚性质的补偿。
去咨询律师，得知就算去告银行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乔家人只能接受无情的现实。
子女们怕老乔得知此事，受到打击，所以这些情况一直瞒着他。
没想到父亲在奄奄一息的情况下，还挂记着这笔钱。
周乾听着老妈讲述，捧着饭碗发愣，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么个结局。
“不过，我猜小乔进icu探病时，大概还是跟他爹说了‘存折已经找到’‘不用为家里人操心’之类的话，听你李姨说，老乔下午就走了，安详得跟睡着了似的。”
尚红梅的语气隐隐有几分得意，心中还有些遗憾没人知道这是儿子的功劳。
“哦，那就好。”
周乾倒不意外这个发展，老乔吊着一口气不肯闭眼，就是为了存折。心愿已了，那口气一松，人自然就要走了。
“唉，小乾啊……”尚红梅幽幽叹口气，“我现在觉得，你将来，要是真想当个鬼事先生……也不是不行，那个世界，兴许有不少老乔这样的人需要你们帮助。”
“再说吧。”周乾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过这话你可别让我爸听到，小心他气得原地爆炸。”
“说到你爸……”
尚红梅往儿子身边凑了凑，背后说人闲话，虽然当事人不在，但她还是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他们警察天天累得跟狗一样，为了找凶手东奔西走，查这查那的。你既然能看见死人，跟死人聊天，能不能直接问问死者，凶手到是谁？藏在哪儿？帮帮你老爹。”
“咳。”
周乾被刚喝的汤给呛到了，面对老妈“看吧！娘亲想到了一个多棒的好点子！”的兴奋表情，他极为无奈。不过，这也是普通人难免的误解吧。
“妈，那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
“鬼事先生不能干涉人间司法。真要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刑警队长就不是我爹，而是我师父了。”
“对啊，你师父怎么不去考警察呢？吃公家饭不比当个神棍强。你看他穷的那副鬼样子。”
尚红梅说着，突然脸色剧变，猛的一拍大腿。
“不行！小乾，我想了想，你还是不能干那行，真像你师父，将来穷得媳妇都讨不着！”
周乾不敢跟娘亲说自己的人生规划中就没有“娶妻生子”这一选项，应付地点点头，：“嗯嗯，不干不干。”
尚红梅这才稍微安心，旧话重提，“要不，走走你爸的门路，让老林先跟着做个协警？帮忙破几个案子，转正也不是难事。”
“妈，你别胡思乱想了。”周乾哭笑不得，“咱们国家信奉的是唯物主义，警察办案要讲究人证物证，死人的话可不能当证据。”
“为什么不行呢？死人当然知道谁是凶手吧！”尚红梅很不理解。
“胡说八道的话为什么叫‘鬼话’？鬼的话要是能信，那不就天下大乱了？总之，鬼是凶手，杀了人，扰乱人间秩序的时候，鬼事先生才能出手。其他案子，你还是让我爸他们烦恼去吧！”
周乾说着，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粥，溜回房间，“我写作业去了！”
“作业”法宝祭出，尚红梅果然不再强留儿子唠嗑，只是看着挂在墙上的全家福，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看来，想让周爱国同志轻闲下来，只能等他老得干不动，退休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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