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德凑近周乾，好奇地盯着他的双眼。
周乾的眼睛恢复了平常的清澈冷漠，沈天德觉得可惜，那么漂亮的奇异双眼。
“小半仙~那双眼睛，让我再看看呗？”
“不行。”周乾无情地拒绝，“开阴眼很不舒服。”
“哦！”沈天德一砸拳头，“难怪你一开始不用那招，被狗追得到处跑。”
“废话。”周乾理直气壮，“很多修行人都会请神，可也没见谁天天让神灵附体跑来跑去吧。这世界上有神通的人多了去，又有几个没事现出来给你看？”
“嗯嗯，明白明白。真是隔行如隔山啊。”沈天德充满敬意地一拱手。
这时，地上昏迷的陈燕羽一声咛嘤，似乎快要醒来了。
周乾一阵心烦，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这位，到底怎么回事？”沈天德指指陈燕羽，又变身好奇宝宝，“她身上附了什么鬼？”
周乾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莫名其妙惹来怨恨，他很头大。
“噗。”沈天德听完经过，突然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周乾问。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到现在也不明白，人家小姑娘为什么怨恨你？”
“我知道啊。”周乾皱眉，“我和顾老师都揭穿她的谎话，让她难堪了。真是的，这么点小事，至于一直掂记着吗？还引来疠鬼。”
周乾真心觉得，女生是所有众生中最难理解的一种怪物。
“哈哈哈！”沈天德指着周乾的鼻子，笑弯了腰，“你真的……哈哈哈，很傻很天真。”
……
很傻很天真。
周乾怎么也想不通会是这么个结论。
沈天德笑得肚子痛，揽住周乾的肩撑住身体。
“小子，她喜欢你啊。被你那样说，肯定接受不了啊！”
“喜欢……？”
周乾脸皮一烫。看看地上的陈燕羽，尴尬了。
妈的！
周乾想挖个洞钻进去。
沈天德一句话给他开辟了新思路，解开了所有症结。
周乾虽然不明白陈燕羽对他的感情，但是，如果设身处地换了自己，被喜欢的人当面拆穿谎言，的确会产生强烈无数倍的羞愧和怨恨吧。
所以，自己是这一切因果的始作俑者吗？
沈天德看周乾的小脸青一阵白一阵，觉得有趣。
小半仙有修行，会驱鬼，懂法术，一双眼睛能看透阴阳两界，不是普通人。
沈天德本来觉得，他是厉害的高人。
可是，他不明白人家小姑娘的情意，把本来美好朦胧的爱恋变成了烫手的麻烦。
这样说来，又根本是个笨拙的小鬼头，心智连同龄人都不如。
他应该是见识过世情百态，阳眼才会双沉寂如幽潭，阴眼冷锐如利刄。
可他又如此拙于人情世故，心思像颗透明的琉璃珠，没有染上凡尘俗世的污垢。
超级有趣。
沈天德想帮他。
“既然小羽毛姑娘被附身，你又刚好是位小半仙，替她驱鬼不就行了？”
周乾摇摇头。
“就算我把疠鬼驱走，只要她心里还有怨念，疠鬼会随时附形。法术神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奇，最可怕永远是人心执念。”
“唔……”沈天德摸摸下巴，“那就是无解了？”
“是啊，我又不能杀了她，一了百了。”周乾没好气。
这也是驱邪鬼事这行越来越不好做的原因，稍微处理不好，弄出个严重后果，鬼事先生反倒要承担责任。
“那她知道被附身会死吗？”沈天德问。
一提这事，周乾更无奈了。
“昨天，我把疠鬼附身的后果告诉她。今天，她就把疠鬼养得能寄生外物进行操纵。这资质倒是好得没话说。”
“她为什么让狗咬你？”
“鬼迷心窍。”周乾冷笑，“也许疠鬼告诉她，杀了我，她就能一直保持美貌，永远心想事成。”
“明白了。逃避现实！”沈天德痛快地一拍手，“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接下来，你先把她身上的鬼驱走。后面的事交给我来解决！”
“你？你有办法？”周乾怀疑。
“试试嘛。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别罗罗嗦嗦不像个男人。快动手吧！快点快点！”
沈天德连声催促。
周乾左右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听他的。
如果真像沈天德所说，是因为他的指责才让她起了怨憎心，那么这份恶果，他必须想办法终结。
周乾掐起手诀，一股灵气从体内激生而出。
他的双眼应心法改变了颜色。
阳眼玄，阴眼赤。
丑陋的疠鬼在他双眼的凝视下无处遁形。
那是一双，能映照出真实的眼睛。
周乾将手伸向陈燕羽的小腹，按在她的皮肤上，五指弯曲，抓握。
一团丑陋扭曲的污秽之气被他生生从陈燕羽体内揪了出来。
那浊气上浮现几个空洞的黑点，如同人类的五官。
疠鬼的嘴巴张得很大，发出无声的嘶吼。空气震荡，强烈的仇恨和怨念化成近似实体的利刃，刺向周乾。
周乾没有躲避，黑色的左眼像吞噬一切的深渊。疠鬼的仇恨和怨念进入他的心神，没有勾起任何情绪的回应，沉寂下去。
心没有弱点，就不会被鬼抓住。
疠鬼绝望地扭动，化出蛇一样的触手，层层叠叠卷住周乾，瞬间吞噬了他。
可周乾的声音依旧从疠鬼的秽气中传了出来。
清晰，冷淡，坚定。
“人住人间，鬼行鬼道，归去来处，散。”
声音落处，疠鬼消散。
沈天德看得目瞪口呆。疠鬼在周乾双眼的逼迫下现形，所以他也看到了。
“你真厉害啊，小半仙！”
沈天德还是第一次在电视之外见识到这种场面，简直感动。
周乾不习惯被人当面称赞，他从小被师父面提耳命，不觉得有神通是什么好事。但让沈天德这么一捧，还真有点飘飘然。
不行不行！
周乾警告自己，不能迷失在神通的力量里。
周乾恢复冷静的情绪，问：“接下来怎么办？”
沈天德低头，看到依然昏迷在地上的陈燕羽，大吃一惊。
没有疠鬼附体散出的瘴气影响，这时，映在他眼里的陈燕羽完全是另一个人。
几乎失了人形的虚弱少女。
头发枯黄、皮肤青白，干瘦得像活骷髅，但肚子却高高鼓起。
就像……地狱图里的饿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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