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边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雷雨扬突然拿腔拿调地，给莫耶唱起了一段京剧《挑滑车》的片段。
雷雨扬声音不错，可根本就不是唱京剧的料，曲调虽然没错，但很多字咬得并不精准，所以听起来别扭滑稽，逗得莫耶笑得浑身打颤，差点又喘不过气。
他伸手轻抚她的后背，给她顺气，脸上却有点恶狠狠的。“本少难得给你唱段京剧，你不买账就算了，居然还笑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莫耶吁着气，抚着自己是心口，还带着笑意的眼睛水光潋滟，闻言瞥了他一眼。“看来雷大少也不是万能的啊！至少唱京剧就没我爸唱得好！”
雷雨扬按抚她后背的手顿了顿，很快又继续。“真的？”
“那当然！”莫耶得意地一挑眉。“我爸不仅会唱京剧，还会拉二胡、高胡、京胡，连三弦都会！可厉害呢！”
“那我的宝贝岂不是家学渊源？要不要给我来一段？”
莫耶笑了笑，摇头。“小时候我爸是想教我来着，可是小孩子没定性，学了几个月就坐不住了。我爸心疼我，也没逼着我学，所以我什么都没学会。现在想起来挺后悔的！”
脑海里浮现起过去和父亲相处的时光，莫耶的眼中有些黯然，很快又振作起来。“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家的事吧？想听么？”
雷雨扬垂下眼眸。“你想说我就想听！”
莫耶点了点头。“我爸和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别人家都是慈母严父，我家正好反过来，是严母慈父。我妈是个很精明厉害的女人……”
“看得出来，你这一点一定是随了你母亲。”雷雨扬亲了亲莫耶的发心。“而且青出于蓝胜于蓝！”
“不对！你没见过我妈，所以不知道她有多厉害。她和我爸是白手起家，从一家小小的五金杂货铺做到建筑器械租赁公司，基本上拿主意的都是我妈。因为我妈的精明厉害和八面玲珑，所以那时候江城市生意最红火的就是我家的这间公司了，而且从来没有哪个工地敢拖欠我们的租金哦！”
说起这些来，莫耶脸上有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和得意。
“这么厉害？”雷雨扬很配合。
莫耶点点头。“那当然，我妈的嘴巴可厉害了，我才学不到她的三分。我家以前住在街道上，那里的三姑六婆可不是好相与的，随便站出来一个都能把一个糙汉子骂得面部毛细血管爆裂，我妈平时不爱和人吵架，可是吵起来整条街的婆姨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简直就是‘舌挑群雌’！”
“我从你的身上，依稀可以看到岳母大人的昔日风采！”雷雨扬笑着说。
“我说的是真的！”莫耶瞪了雷雨扬一眼。
雷雨扬赶紧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严肃点头。“我也是认真在听！”
“我爸个性比较软和好说话，说好听点是与人为善，说不好听就是老好人和面团一个，任谁都可以搓揉一下。我妈经常说，要不是我爸运气好娶了她，肯定被人欺负得连破衣服都剩不下几件。后来……”莫耶说到这里忽然有些怔忡，想起了母亲去世后家里、公司乱成一团的情景。“后来我妈去世了，我爸好像一下子被抽了主心骨，整个人都失了魂一样……公司就在那时候出事了，我爸也……”
“好了，别说了！”雷雨扬用力搂紧莫耶的肩膀，晃了她几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看到你过得好，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慰了！”
莫耶摇摇头。“我从来没告诉过人这些，怕别人看不起我，或者同情我……我不喜欢那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可是我想告诉你，那是我的过去，也是我的一部分，我想让你知道……”
雷雨扬沉默了一会儿，嘴唇抿得有点紧，下巴也绷得有点紧，过了十几秒钟才慢慢放松了面部表情，点点头。“那好，你说，我听着！”
莫耶吸了口气。“我爸对我很好很好！他在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用管，什么家务都不用做，放学回家把车子骑到家门口，都是我爸给我推进去的。哪天犯懒不想骑车了，都是我爸接送的。那时候我教室的窗口正对着学校大门的路口，只要一到放学时间，我看出去准能看到我爸的车子。他就等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我们教室窗口的方向，看到我会使劲地笑，用力对我挥手……”
说到这里，两行眼泪从莫耶的眼眶中滑落下来，顺着下巴滴落在雷雨扬紧搂着她肩膀的手背上，灼热的温度像是岩浆一般，把他烫得眼皮跳了几下。
“……后来，我爸出事了。最开始那段时间，我总是忍不住往窗口外面看，好像只要我看出去，就一定能看到我爸和他的车子在那里等我……可是没有了！再也看不到了！……”那段凄凄惶惶的日子，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让莫耶感到失落和害怕。
仿佛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身边川流不息的人潮，她惶惶然左顾右盼，四处寻找，却再也找不到父母的身影……她从此以后孑然一身！
以前最怕看到母亲严厉的眼，现在……未来……相看却只能在记忆中寻找；那么疼爱她的父亲也离开了，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对她说，就这么消逝在滚滚江水里……
莫耶抱着雷雨扬的手臂，用力闭紧眼睛也不能阻止自己的泪水潺潺而下。
“你还有我？宝贝，你还有我！记得吗，我们说过永远不分开的！”雷雨扬不停亲吻她的发心。
“雷雨扬，我想我爸妈了！很想很想……”莫耶抬手，揽住雷雨扬的脖子，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雷雨扬抱紧她。“好，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看他们！”
“你和我一起么？”因为程母觉得莫耶的爸妈中年离世不吉利，所以从来没让程北航陪她一起去拜祭过她的爸妈。
雷雨扬用力闭了一下眼睛，点头。“我和你一起！”
“总要面对，或早或迟而已！”
这句话他对端木说得轻松，可是真的要去面对的时候，即使是坚韧如雷雨扬，也依旧觉得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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