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秘书语塞，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不报警，那只能等了。等着对方打电话过来，等着对方提条件，然后一一照办……即使是这样，冯子高的安全又能得到保证了么？
从来绑票案中身为肉票的人都是凶多吉少，何况钱秘书刚才还在视频里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刚才刀疤脸断指的视频里，镜头晃动的过程中朝旁边扫了一下，把被绑坐在椅子上的冯子高也拍了进去，直到镜头校准还能看到冯子高的一条腿出现在视频的角落里。
而那个拿着扳手的人，虽然只是看到了一个背面，但从他耳后的情况来看，这个人全程没有对自己的相貌做任何的遮掩。
肉票把绑匪的相貌看得清清楚楚，这还能有好？绑匪就不怕冯子高恢复自由后把他的外貌描述出来？这么肆无忌惮、这么毫不遮掩，大概是觉得冯子高不可能有恢复自由哪一天吧？
他都能看得清楚的事情，冯书记这个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人儿难道就看不到？
到底是关心则乱。毕竟是他唯一的独生子，所以宁可相信爆匪保全心里最后一点希望吧？
钱秘书垂下眼帘，没敢对自己内心想法有丝毫流露。
等了差不多又有十来分钟，休息室的门把敲响了。
“冯书记，您的身体还好么？半个小时后还有您的讲话……”在门外说话的是宣传处的一位科员。
冯伯华爬了爬自己输得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有点烦躁，过了几秒钟才“嗯”了一声。“我吃了药，要休息一会儿，你帮我把讲话往后推迟一点，大概……一个小时吧！”
宣传科员应了一声，又敲了敲房门。“冯书记……”
“还有什么事？”正等着绑匪电话的冯伯华接二连三被打扰，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些不耐烦了。
“是这样的……”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悦，宣传科员压低了声音。“有您的一封快递，刚刚送到，指定要交到您的手里。”
什么快递？他从来不会网购什么的，哪有什么快递？而且都这种时候了，他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收什么快递？
冯伯华对钱秘书摆摆手，示意让他拒收。可就在钱秘书要开口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改主意了。“钱秘书，你出去帮我签收一下。注意，看清楚送快递的是什么人？最好把他的信息记下来！”
钱秘书在冯伯华身边工作多年，闻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表情一凛，点了点头。开门出去了。
就像是掐好时间似的，几乎是休息室的关门声刚刚响起，钱秘书留在冯伯华手上的手机就响了。
“快递到了吧？”那个带着笑意的温柔男声开头第一句，就让冯伯华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喘了口气。“你到底是谁？你倒是想要如何？把你的要求说出来？”
“冯书记，你这是在……质问我？还是在命令我？”温柔男声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看来你还是没有摆正你的态度啊！要不……”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想到刀疤脸停留在视频里的那根断指，冯伯华的气势立刻瘪了下去。“我的意思，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你们不伤害我的儿子。”
“什么要求都可以么？”
冯伯华咬咬牙。“只要我办得到！”
“嗯，很好！这样的态度才对嘛！……待会儿收到快递以后，打开看一看，嗯，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接下来你还有一段讲话吧？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以后来着？……到时候你就照着我寄给你的演讲稿来念。……”
“这不可能！”这次演讲是通过电视实时转播的。谁知道对方给他准备了什么样的演讲稿，要是带着反动内容，他也照着念的话，以后还怎么在官场上混？“你换一个条件！”
对方低低笑了几声。“看来仕途比你儿子的命还重要啊！也对，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可要是仕途没了，你的人生就毁了！冯书记的选择很明智！不过呢，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吧？你的夫人倒是比较年轻，毕竟的二婚的嘛！好像才多少岁来着？四十六岁？努把力，你们或许还能生第二个……
哦，不对，孩子嘛，是个女人都能生，你也不一定要和你的夫人生，毕竟外面还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人等着你去‘宠幸’，嗯，美院那个教西洋画的副教授就很不错。年轻，漂亮、还有学识，你最喜欢的其实是她吧？……可惜了呢，人家是有妇之夫……你们要幽会只能偷摸着来……”
“你不要胡说八道。”冯伯华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好，很好！很有领导的威严和气势！”男人声音里的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森冷的寒意。“冯书记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吧？还不快点好好招呼招呼冯大少……”
“你不要乱……”冯伯华一下子慌了。
“现在是你命令我的时候吗？”男人的一声暴喝几乎震破冯伯华的耳膜。“到了这种地步还敢跟我摆谱？你以为说是在求你办事呢？我告诉你，演讲稿只是第一步，显示你合作诚意的第一步……你要是不照办，也行！后面的事情咱们一件一件来！”
说完根本不给冯伯华接受或者拒绝的机会，对方就按断了电话。
看着传出“嘟嘟”声的手机，冯伯华一下子颓然瘫坐在沙发上。
对方不是冲着儿子冯子高去的，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否则不会对他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为了防止个人作风问题被政敌抓住做为攻击他的把柄，冯伯华和美院的那个副教授，还有别的女人都来往得异常小心。
连时时刻刻紧盯着他，见缝插针给他找麻烦的政敌都没能发现的事情，那些绑匪是怎么知道的？
除了这些以外，他们还知道什么？
除了儿子冯子高的性命外，冯伯华有多添了几样深切的忧虑。
还有，到底是谁怎么处心积虑地对付他？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对付得了他？
冯伯华思来想去，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会是他么？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话，以他的能量和手段，要办到这一切也并非不可能！
可是……难道……
冯伯华再次狠狠爬了爬自己的头发。
钱秘书很快回来了，手里拿了个快递专用的薄薄的大信封。
冯伯华还不等他关好门就一把将快递信封抢了过来，几下撕开，从里面掉出来几张薄薄的，打印好内容的A4纸。
捡起来刚看了几眼，冯伯华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这些……这些全都是他这些年违纪乱纪的事，事无巨细全都按时间顺序都给整理好了。
那个家伙居然让他在大会上念出来，这是想要他死啊？
瞪着那些A4纸看了好久好久，像是石化一般的冯伯华才咬着牙把手里的纸张用力撕成碎片，丢在地上跺了又跺。
“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边跺，嘴里还边恶狠狠地说着。
狰狞的样子把钱秘书吓得退到了门边。
*
周的医学研究实验室里。
经过周这几天一来的悉心治疗，莫耶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只是起身的时候背后不能用力，必须要人在后面扶着借力才能坐起来。
雷雨扬被她扶靠在自己身上，揉着她因为趴睡而有些僵硬的右边肩膀，力度适中，让莫耶舒服得眯起眼睛。
“心脏还难受么？”雷雨扬轻声问。
经过仪器检查，因为背心受到重击，莫耶的心脏到底还是有些受损。这几天以来经常心闷难受、甚至喘不过气。
对于这一点，周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毕竟不能把他刚刚研制成功，没有经过临床试验的药给莫耶用，所以只能偶尔给她服用一些缓解的药物，可毕竟治标不治本。
莫耶皱了皱眉头，用力喘了口气，扭头对雷雨扬笑笑。“好多了！”
胸口沉滞的感觉一天比一天严重，可是告诉雷雨扬又有什么用？只能让他担心。
雷雨扬怎么会看不出她的言不由衷，垂着眼眸低头亲吻她的发心。“我会让那些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否则难泄你我的心头之恨！”
对于这一点，莫耶并不反对，毕竟她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或者以德报怨的大善人。只是有些事还是要提醒一下雷雨扬。“不要犯法！”
这里是华夏，虽然存在一些自以为可以凌驾与法律之上的特权人士，可是这种人也等于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她不希望雷雨扬为了给她报仇搭上自己。
雷雨扬笑了笑。“不会！我有分寸！”
两人依偎着坐了一会儿，雷雨扬突然问了句：“相看电视么？今天有某人的重要讲话呢！”
莫耶侧头看他。“你动手了？”
雷雨扬对她挤挤眼睛。“阎王催账，从不留人到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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