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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书屋 > 花样的华年 > 卷二 3 不言自明
 
  上课铃打响了。这是节自习课。

  班主任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略带歉疚又满是关心地说:“怎么样了?有什么话不要在这里说,这里太冷。”说罢,他又走进班里。

  杨炳会意,让姜湄回班拿上抽纸、暖瓶以及蒋夕佳的水杯,四人来到阁楼。阁楼建在方形教学楼的四角,面积狭小,三面皆是窗户。

  东杨从角落里堆放的废旧桌椅里拉出四把尚能使用的椅子摆好,四人坐下。夕佳的两旁坐着东杨和杨炳,这二人间是姜湄,她与夕佳对面。

  “好了,接着说吧。有什么话说出来就好了。”杨炳引导着夕佳。

  “我真的很没用……我不光是指这次考试。”夕佳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以前也是,那件事,我说不出来的那件事……我以为我永远走不出来那件事了。它对我影响太大了……”

  “所以说,蒋夕佳你现在问题的核心就是因为某件事。这件事对你影响很大很大,你一直无法摆脱,甚至说到现在为止你还在受它的影响。另一方面,你又没有办法把这件事说出来。对吗?”杨炳说道。

  夕佳点点头,模糊的泪眼注视着秦东杨。“你对我真的很重要……是你把我带出来了。”她的脸上又有泪水滑落,姜湄递给她几张纸。

  平复几秒,夕佳继续说道:“那件事是高一发生的,整个高一和高二上学期我一直在想,我学习的时候、上课的时候、走路的时候脑子里全是那些事。为什么那时候我数学好?就是因为只有学数学的时候我能钻进去,可以暂时不想这些。”

  “后来遇到了你们。跟秦东杨说话的时候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夕佳的情绪又一次迸发出来,东杨拿着抽纸意欲擦去她的泪水,夕佳顺势趴在他的肩头。一时间阁楼静寂无比,只剩下夕佳呜咽和楼间呼啸的风声。

  “我发现和你们在一起,我好像可以忘掉那些事。”夕佳抬起头,脸上还是横七竖八的泪痕,嘴角却露出笑容:“和你们说话、和你们玩……我好像慢慢走出来了。”

  她坐正,定定地看着东杨:“秦东杨,你在我心里真的很重要,很重要。你知道吗?你想象不到你请假回家、周日下午不来的时候我有多难受。你是我的太阳,是我的光……可是现在呢,我追不上我的光了,你们成绩越来越好,离我越来越远,我自己落下来了……我没有办法,我越急,脑子里越乱……”说着,夕佳又趴在东杨肩头抽泣一阵。起身时看到蹭在东杨棉袄上的涕泪,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拿纸去擦拭。“我这周带回家给你洗洗吧……”

  “没事,没事。”东杨轻轻拍着夕佳,“我这棉袄本来就该洗了。再说,你拿走了,我穿什么回家?我学校里只有这一件棉袄。班长是想把我冻感冒啊……”

  夕佳被东杨逗笑了,嗔怪道:“你瞎说!”然而短暂的欣悦一过,她的情绪再一次跌落谷底:“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和你们坐一起了……下学期火箭班还要调整,可是我这成绩——两次都没有进前二十了,根本不能跟你们相提并论……”

  夕佳用纸擦去眼角的泪水,“我真的很着急,脑子里很乱,我又想起来那件事、还有以前的事……我发现一直以来我就是这么糟糕,我跟你们不一样,已经不一样了……没有办法,我越陷越深,我走不出来……”

  沉默许久的杨炳开口了:“蒋夕佳,我觉得目前的状况根源可能就在你说的‘那件事’上。那件事让你心神不安,你可以说出来,我们把它解决掉——你才能静心学习。否则我们一直在‘重要’‘脑子很乱’这方面纠缠,不会有什么别的进展。”

  “我说不出来……”没想到这话引起了夕佳新一轮哭泣,她趴在东杨肩头,浑身不断颤抖着。

  “如果我和姜湄离开,你单独对着秦东杨说也不可以吗?”杨炳沉静地问道。

  夕佳一阵犹疑,不置可否。

  “是关于什么的?是关于性的吗?”杨炳小心翼翼地追问。

  “是关于感情的,和性沾点边吧。”她鼓足勇气,“我还是说出来吧!”

  “你们也都知道,我初中的时候喜欢一个人,给他表白却被我闺蜜截胡了。”夕佳声音低低地,“后来他们都考上了一中,我来了这儿。”

  “嗯,你说过。”杨炳点点头。

  “高一的时候,咱们学校一个人追我。我为了证明我不是没人要,我是有人喜欢的,就答应他了。”夕佳看看窗外模糊的落日,继续说,“其实我并不喜欢他,我只不过是想赶紧谈一场恋爱。”

  “那个男生当时跟我不一个班,我们俩就老是周末见面。但我觉得他也没有很喜欢我,我们俩出去玩其实很尴尬,也没什么话可说。”她继续说道,“当时我周末总是出去,我妈就怀疑我是不是谈恋爱了。我告诉她没有,我骗了她。”

  “有一次出去的时候,我和他接吻了。那是我的初吻,我的初吻没了,给了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的初恋也是他……”夕佳又流出眼泪,趴在东杨肩头。

  “其实这没什么,班长。”东杨拍拍她。

  “这是一个个人观念问题。”杨炳说,“可大可小,没必要一直纠缠。”

  “我觉得我和你们已经不一样了,我已经……不干净了。”夕佳继续哽咽着。

  “蒋夕佳,我能理解你。”姜湄说,“有时候我们会很看重这些具有象征性的东西,比如初恋、初吻等等。”

  “第一个和你说‘我们谈恋爱吧’的人,并不一定就是你的初恋,也可能你们只是在演绎,在过家家。比如你和那个男生,你们只是彼此想谈恋爱,正好凑在一起了而已。你的初恋应该是第一个和你情投意合的人,只有恋爱关系才能满足你们的情谊。”

  姜湄顿了顿,继续说,“初吻也是一样。并不是两个人有了这个动作就算数,而是你和情投意合的人自然而然地有这个行为,去让你们的情感得到升华。所以,你一直纠结的那些可以不作数。”

  “姜湄诡辩得好,灵与肉分离。”杨炳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露出笑容旋即又严肃起来,“不过我个人而言,我还是比较看重肉的,所以我不会随便吻别人。蒋夕佳,多听听姜湄的话。”

  “是啊,班长。这些都没什么。”东杨附和着。

  “我接着说。”夕佳重新开口,“那次以后没过多久,我们又出去。他说我的衣服不好看,一路上一直说。我回家以后很生气,就跟他分手了。”

  “我以为我会忘了和他谈恋爱的事,但是我一直走不出来和他接吻那次,我真的觉得我很糟糕,怎么这么随便……”她低头看着地面。“高一结束以后,分科。他也选的文科。我知道以后还想,不会跟他一个班吧。”

  “结果开学那天一看分班结果,我真的跟他一个班。他现在还在咱班。”夕佳看看东杨,又低下头去,“我觉得他每天都在看着我,都在嘲笑我……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忍住不去想,后来,期中考试以后,我坚持不下去了……”

  “班长,咱们班没有嘲讽你的男生啊。”东杨轻轻搂住她,“除了杨炳,他那是闹着玩。”

  “他是在心里,他在心里看不起我。”夕佳靠着他,“我是班长,每天忙来忙去,他一定在想这个站在讲台上的女生多么不堪。”

  “蒋夕佳,你这就是过度猜想了。”杨炳摇摇头,“有被害妄想症的前兆。”

  “那时候我说我要转班,转到哪里呢?文科A班只有两个,难道是去罗成的班里吗?那时候他还带两个班,一个文科一个理科。虽然文科班没有理科班管得严,但我也受不了那一套。”夕佳说,“转校吗?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我没办法,那时候就每天跟班主任闹我要回家。班主任不同意,说我这样根本没法学习。我成天在寝室哭,姜湄也知道,没少影响你们。”她看看姜湄,“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了,我一定要找到理由回家。我拿着我的水果刀,想把手腕割开,这样班主任肯定就允许了。”

  “可是那把刀很钝,我划了很久也划不开。我就拿着孙依琳的美工刀,把手腕划流血了。”夕佳如泣如诉,“当时我走一路,血滴一路,是吃晚饭的时间,咱班有好几个人都看到了。是孙依琳在后边把血擦干净。”

  “我找到班主任,说你放我回家。他像看垃圾一样看着我,给我妈打电话把我带走了。我妈妈知道我偷偷谈恋爱的事了。她没有说什么,她还是会向别人说我是一个听话的小孩。但我知道,我在她心里已经不一样了……”

  “我真的很糟糕,像一个废物一样,这点破事都能把我缠住,这么久……”

  “蒋夕佳,你真的过度臆想了。”杨炳说。而后再无人开口。

  半晌,秦东杨看看夕佳,继而低下头无奈地笑笑,“班长,跟你谈恋爱的那个男生不会是程晓宇吧?”

  “怎么会是他,我的眼光还没那么差。”夕佳也笑了。

  “那到底是谁能入得了班长的法眼呢?”东杨揉揉头发,又垂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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