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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书屋 > 妫珑妫珑秦政 > 第二十一 姜姬(一)
 
姜姓在齐地繁衍八百年,我因为自己出自姜姓而骄傲。章氏之祖是景公之子季,受封夜邑。我自小在夜邑长大,幼时曾多次随父亲去临淄探亲。

三岁学琴,四岁颂诗书。家中只有大哥一个儿子,父亲将我与姊姊三人当成男儿教养,习诗书。父亲说两个姊并无悟性,只能通晓皮毛。而我有聪慧之根,可教。

五岁时,我已经能将诗经倒背如流。父亲虽让我看书,但母亲不许我出门。

七岁时,即墨神童田家三小姐名扬大齐。她的那首《簟茀》传到我的手上时,我一嗤笑,将卷册扔在地上。说道:“如此小技,还能为人称赞?”

婢女说道:“小姐,世人只是不知小姐之才。若是小姐写出一篇歌赋来定不输即墨三小姐。”我花了一日写出一篇歌赋交给父亲看,父亲说了一个好字,再无其他。

我主动问道:“父亲,比妫文如何?”

父亲笑了笑说道:“不及。”

我失望而归看书比往日又勤了一些。因为不勤女红,为母亲不满。到底是父亲疼爱我,他常对母亲说道:“彧儿不喜绣活,爱看书是好事。夫人又何必逼她的紧?”母亲先前不回应,直到次数多了。母亲直接说道:“如今我们家里人不教她,难不成等着日后去了公姥家再去看别人脸色的学?”父亲仍笑了笑说道:“夫人,彧儿还小。”

三年后,二姊出嫁。姊父正是即墨田家,田家来人下聘。我问过田家人,得知妫文已经死了。我大惊,当初的才女已经离世。

我因八体之书,才名在夜邑远播。

十一岁,父亲卒。大哥掌家,大嫂是临淄大家之女。为人娇纵强势,从母亲手中拿走了掌家之权。大哥不敢出声。

母亲身边的侍从从五个变为一个,我生活起居已经无人照顾。大嫂越发过分,命我与母亲两人居住在偏僻的西苑。自此便就是我和母亲两人生活了。母亲在院中中上些蔬菜,白日我洗衣做饭,晚上看书。

最可怕的是在冬日,冰冷的水刺着指骨;最可怕的是在深夜,烛火微弱的烛光敲击着我的双眼。最可怕的是母亲,她时至今日都仍偏爱着大哥。她亲自用院中的蔬菜做菜肴给大哥送去,她无微不至关心着大哥的生活。她虽不满大嫂,但是为大哥仕途她可以忍让。大嫂伤了别人家的女仆,别人找上门来。她也甘愿为大嫂担责。

母亲将我的书烧了成了柴火,我向她大发了一通脾气。“母亲贪图大嫂家势力,如今自食恶果可曾后悔!”母亲黯淡无光,我到底是戳破了她的伤心事。随后认错。

十三岁,在府中过了两年落魄时光。这日子看不到头,我老是不敢去想想以后的日子。大嫂的弟弟从临淄来。他身宽体胖,面貌丑陋。遇见我时,目露恶光。有一次在花苑,四下无人他妄想轻薄于我。

辛亏母亲赶来将他打跑。之后大嫂提议,我可嫁去他母家。母亲不同意,大哥劝道:“后家有权有势,若是妹妹嫁去也不会受苦。将来若是有子嗣,更是有享不尽的福。”

母亲愣了,我心中害怕。她原本是中意他兄长的儿子李丹的。李家没落,但是终归是强于寻常百姓。我虽不喜表哥,但表哥也是一表人才、谦谦君子。

若是与后骏有了婚约,我也没了活路。大嫂奚落我,“若非骏儿喜欢,你以为我会愿意。临淄不知有多少世家小姐等着我后家去上门求亲。”

我对后骏说道叫他半月在花苑等我,我又让母亲的侍女去花苑为我寻找金钗。

后骏玷污府中侍女的消息第二日就传了出来,母亲说什么也不让大嫂订下婚约。后骏回了临淄,我舒了一口气。

大嫂不喜,但是如今我和母亲的日子已经不能再差了。她有意将我们逐出府门,但大哥还是要顾及一些颜面的。

二姊派人接我去即墨,我大喜。母亲说:“不要太高兴,还会回来的。田家是田夫人做主,你二姊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无论如何,我心如雀跃的坐上了去即墨的马车,问过田家的来人,我又知道妫文死而复生了。

那日我在田家门口下了马车,二姊轻轻抱着我。二姊有孕,还要侍人搀扶。

我注意到她身后的一个豆蔻少女。貌若飞仙,夺去了我的注意。那女子身穿香色罗纱衣,头戴榆木簪,足下狐革履。除了腰间佩戴男儿似的两块玉珩组配,与其他贵家小姐并无不同。倒是还显得落魄些。只是为了她如此靓丽,若非是肤白皓齿?

二姊说道:“彧儿,这是三小姐。”

我上前礼貌招呼道:“原来是文儿妹妹。真是美若天仙。”她说道:“姜姬,我已经改名。名珑。”

听闻妫文失忆,连字都不识得了。改文为珑,不识诗书。

我和二姊说了家中不幸事,二姊除了唉声叹气,也不在多说。我问道:“此次不知会在即墨待上多久?”

二姊说道:“回家时受苦,二姊要多留你一阵子。”

我住在二姊院子,生活在田家。果然感到百年望族,果然不同凡响。田夫人来看望二姊,我虽拜见。但是她对我并无兴趣。更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她对二姊也是一般,田夫人除了对妫文有七分热情。对旁人都是淡淡的。但是从未刻意寻麻烦,倒是母亲多心。

二姊解释道:“母亲这几年都在悲伤之中渡过,如今珑儿回来了。比从前好太多。”

我问道:“魏先生是何人?”二姊说道:“魏先生我也只见过三次。白衣紫冠,面貌年轻。不知来历,你姊丈也说不清,只说是神人。只是田家人都对他十分尊敬。”

我又问:“妫文拜在他门下,就无所学么?”二姊笑着说道:“应该是有的,不过珑儿患上失忆之症。都不记得,不过倒是常常跟着那个哑侍练剑。”

我嗤笑。如今的妫文竟然不看书,而去学习练剑。

来田家的第二日,我遇见了田奚。在花苑里,我在草地上铺上一块垫子,晒着春日,看着姊丈的诗书。

有一个人突然从身后叫我,“三妹。”

我回顾看去,是一个翩翩少年。比表哥李丹还好看上许多。文质彬彬,应是这个模样。我猜到他的身份,遂说道:“公子是将姜姬误认成了珑儿妹妹么?”

他后退一步说道:“原来是姜小姐。田奚失礼了。”

我问道:“珑儿妹妹也看诗书么?”

田奚应道:“三妹识得魏国文字,府中有些他国藏书。三妹常看,但不似姜小姐。三妹多看杂书。”

“原是如此。”

四下无人,我也说道告辞。跑回二姊的院子,没有提及此事。二姊看我无人照顾,让她的一个侍女祁七侍奉我。过了那么几年,我也有贴身侍女了。

我问祁七田奚的事情。才知道田奚聪慧。祁七说道:“魏先生说过三公子是要拜相人呢。”

“可惜啊,三公子已经与表小姐有了婚约。听说隔壁的黎府小姐都对三公子倾心呢。”

我问道:“表小姐是何人?”

“朱夫人是大人的亲妹,嫁入夷维大户。表小姐就是朱夫人唯一的女儿。”

过了几日在花苑遇见妫文,我们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我问道:“珑儿妹妹要去何处?”她应道:“约好和朱姬去看三哥。”

一个侍女跑过来让妫文过去,我看到远处一个身着红色衣裙的俏丽女子。她头上的金笄甚是闪眼。妫文对我说道告辞,随即转身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一日正午,我去为二姊取新制的衣裙。远远见到那对俏佳人,田奚在与朱姬争论。朱姬声音虽大但我站着远,仍然听不清。

祁七说道:“朱夫人无子,只有一女。所以表小姐可是被宠着长大的。在府中,也不对三公子客气。”

妫文过去,又匆匆离开。随后是田奚挥袖而走。

朱姬离开后,这戏是没有看的了。我走回二姊的院子,她向我说道:“大哥说你离家五日,现在叫你回去呢。”

我心中担忧,二姊有说道:“不过,我已经回书。说要多留你几日。”我说道:“二姊,若我回去。谁还陪你说话啊。”

“我知道,我也舍不得你。”

我害怕回答夜邑,当我再次在府中看到田奚。我便在心底打定了主意。

我故意在他下学经过的路上等候,又是在看书。他走过问候,“姜小姐又在看书,好不勤奋。”我说道:“爱好罢了,倒是与勤奋无关。若是三公子不嫌弃,可以叫我名,彧儿。”

“好啊,那彧儿也别叫我三公子了。叫我田奚就行,若是随着珑儿叫一声哥哥也可以。”

我说道:“奚哥哥。”

田奚坐下,说道:“你来即墨也有几日了,觉得即墨如何?”我应道:“除了府内没有去外面看过,倒是也不晓得。”

“你来即墨为何不去城里看看?整个齐国除了阳滋,还属即墨最为繁华。”

“是啊,即墨因为田大人治理有方,所以十分繁华。但二姊有孕,彧儿无人陪伴。所以没去。”田奚说道:“若是珑儿能出门倒是可以与你同去。可惜母亲不许。”

我道:“从前在夜邑,大哥常待我出门。后来有了嫂嫂便无人带了。”

田奚说道:“彧儿妹妹,我可以带你去。”

田奚说过三日他夫子会返回乡下看亲,他那时便会带我出去走走。我时常遇见他,谈论诗书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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