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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书屋 > 情风律意肖文静叶子襄 > 番外双盲试验(七)
 
敲门声三声一组持续不断地响起。

肖文静抖开被子,密密裹住生死不知的国王,凝眸看了他许久,伸手扯下襟口的红宝石玫瑰,放在他枕边。宝光流转的玫瑰在他青白的脸上映出一点点虚假的红。

肖文静拉开门,门鲁在外面中规中矩地行礼,眼睛越过她看向房内,露出掩饰不住的担忧神色。

“放心。”肖文静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陛下没事。他醒过来了一会儿,现在只是睡熟了。”

她闪身出来,不着痕迹地把女侍从官挤到侧边,随手拉拢房门。

“你暂时不要打扰他,让他好好睡。”

女侍从官口唇翕动了下,没出声,躬身向肖文静施了一礼,退到门边侍立。

肖文静又看了一眼虚掩的房门,优雅地理了理蓬蓬裙的大摆,端庄矜持,像一位真正的贵族妇人那样款款离去。

顺着长长的走廊前行,每走一步,就离寝室远一些,就离他远一些。

在拐角处停了数秒,肖文静终于没有回头,继续弯过拐角,朝着走廊尽头黎明的晨曦,走去。

她随途遣走了几名随侍上来的侍从和使女,等到身边没有外人,终于能够不顾形像地伸展了下酸痛的四肢。

长途旅行、宴会、与公爵谈话,对体力和脑力的双重压榨,让她累得恨不得倒地不起。

可是,得抓紧时间。

肖文静闭了闭眼,拿出强记地图的本领,迅速找准方向,在曲折如迷宫的王宫里东穿西插,很快找到囚禁公爵的偏殿。

与那夜不同的是,偏殿周围布满了王宫卫士,领头的是——子爵。

子爵一看到肖文静立刻迎上来,远远就叫道:“陛下没事吧?”

肖文静的目光停在他惶急的脸上,看得出他是真的关心国王,想必昨晚不能离岗去看望国王令他焦心如焚。

她替国王感到高兴,心中不由地一暖,口气柔软地道:“放心,陛下的伤势已经稳定,现在只需要休息。”

肖文静地说着,毫不停留地往前走,微扬下颚示意他跟上。

子爵明显松了口气,跟在她身后喃喃道:“没事就好……该死的刺客,如果知道背后是谁主使,我以骑士的尊严起誓,一定要……”

两人停在门前,肖文静故意当着他的面掏出钥匙,这是刚才她乘国王昏迷时从他身上摸走的。果然听到子爵问:“这钥匙是……”

肖文静把钥匙插进锁孔,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侍从官要守着陛下,所以让我自己过来,毕竟期限短暂,我还没从公爵嘴里套出话。”

她回头看了一眼,子爵炯炯地看着她,脸上藏不住半信半疑。

肖文静没理他,进了门,脊背靠在门上,“砰”一声推拢。

殿内没有窗,即使白天也黑暗如夜,只门缝里依稀透进丝淡淡阳光,照着几缕翻腾的尘埃。

她闭了会儿眼,再睁开,迎视坐在昨夜同样位置上的公爵的眼。

…………

……

二十分钟后。

“吱——呀——”随着叹息一般的开门声,阳光兜头洒下,肖文静走出大殿,眯起眼看着站在门边的青年,觉得阳光似乎在他身周打上了五彩光圈。

子爵急切地问:“怎么样?”

肖文静摇了摇头,低声道:“公爵听说陛下遇刺,什么条件都不要了,只想亲眼看见陛下平安。”

子爵冷哼一声,显然半点也不相信公爵的这番说辞,斜眼睥睨殿内。

肖文静顺他目光回头,看着公爵形容憔悴地从黑暗中缓缓走到门边的阳光下,惨淡地笑了笑,轻声道:“我承认我偷了圣物,我也可以把圣物交出来,只要让我看看他!他毕竟是……我的弟弟……”

那张温雅平和的面孔上不见做作的悲伤,只是淡淡的,反而更令人感觉他竭力隐瞒的忧愁。

肖文静看了看公爵真挚的眼,还真半点看不出做戏的痕迹,联想到昨夜他给她讲述的狗血往事,心下冷冷一笑。

子爵戒备地盯了公爵一会儿,似乎也有点疑惑。他是爱憎分明的性子,君子可欺之以方,本就不信世上有坏得无可救药的人。

肖文静撺掇了句:“你带人送他去吧,或许国王也愿意见到兄弟。”

子爵又考虑了会儿,终于下了决心,点点头,挥手命一群卫士聚拢在肖文静和公爵身周,簇拥了他们往前殿走去。

肖文静和公爵走在人群中间,公爵做出一副忧郁样儿眼观鼻鼻观心,肖文静却左顾右盼。

昨晚跟公爵说能帮他离开只是一种试探,果然,当她第二次进入大殿,公爵笑得人畜无害地道:“你只要能让我出这间殿,我自有办法离开,而且是……带你一起离开。”

于是两个人联手向子爵演了场戏,成功走出牢笼。

可是,肖文静想不到他下一步该怎么办,她边走边用眼角瞟向公爵,两人周围近百名侍卫贴身跟着,他能玩儿出什么花样?

她这一眼看去,公爵正抬手捂住嘴打呵欠,发现肖文静的注视,微笑了下,眼神中突然透出狡猾。

肖文静一怔,见他嗫唇贴近食指根部一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吹出一口气。

她没听到任何声音,公爵却像是满意了,放下手,规规矩矩地继续行走。

越来越诡异了,肖文静心时嘀咕,屏气凝神等待意外发生,偏偏直走到前殿走廊入口,仍是风平浪静。

子爵命卫队停下,分配了几个人跟随,就要带他们进入长廊。

长廊拐角后的尽头就是国王寝室,整座前殿只有这一处入口,肖文静忍不住瞪了公爵一眼,难道他们从一个牢笼出来,就为了进入另一个牢笼?

公爵没有看她,右手虔诚的在胸口划了个复杂的图案,订婚仪式的时候肖文静见神官也做过,依稀是祝福的意思。

子爵果然又被他的举动感动一次,声音都不复冰冷:“公爵大人,请进吧。”

公爵欣然举步,肖文静无奈地跟上,前脚刚要踏上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侧方忽然传来一声唤:“请等一下!”

所有人同时转头,却只看到园内花木扶疏随风款摆,何来人迹?

正觉得奇怪,迎面来的风突然变了。

上一秒还是和风细细,叶片发出簌籁轻响,下一秒却变成凶暴的狂风挟着泥土和花叶碎片迎面扑来,一瞬间天昏地间,刮得人睁不开眼,站立不稳!

肖文静在风中趔趄,隐约感觉身周的卫士也东偏西倒,张口想呼,风把泥土填进嘴里,大声咳嗽起来。

忽然有只手捉住她的手,肖文静本能地挣扎,那人手上微微用劲,她立觉半身发软,再无力挣脱。

那人低声道:“跟我来。”

声音低而清晰,肖文静还在想他为什么没吃个满嘴泥,脚下土地却晃动起来,剧烈的颠簸抖得她的胃几乎顶到嗓子眼儿,以至于脚踏实地后第一件事就是埋头呕吐。

吐了半天也吐不出什么,肖文静苦涩地想起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滴米未进……

身后有人轻轻拍抚她的脊背,她轻轻摆手推开,深吸口气,站直身。

狂风与地震同时停止,视界恢复清明,肖文静看清处身所在,忍不住揉了揉眼。

“你没看错。”旁边传来公爵带笑的声音:“这里是王宫东翼的客房。”

他看了她一眼,转向面前的另一名男子,恭敬地道:“我来引见一下,这位就是邻国最神通的大法师,这次出使王国的大使团首领,也是……我的挚友。”

使团首领居然是公爵的挚友,肖文静想,难怪国王在守卫森严的王宫里也会遭到行刺。

她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男子,发现对方穿了一身式样古怪的白袍,和西式魔幻故事里的法师非常相似,也不知道“阴刻风水”是打哪儿得来的形象。

“法师”扫了肖文静一眼,对公爵道:“怎么,你要带走的人是王国未来的王后?”

问是问了,却半点也没有震惊的意思,那点惊讶倒像是“你居然偷走了领导的猫”?

肖文静想,剧本里有关王国的部分强调其是神权、军权、帝权三权分立又相互争斗的国家,那么这位“法师”应该地位尊崇,也难怪他态度如此傲慢。

公爵仍是温和地笑着,眼底的神色却深得看不清,淡然道:“我要带谁走是我的事,法师只要遵守我们的约定就好。”

所以他还真是位法师……

“不行。”法师皱眉道:“王宫各殿都有加持的结界,我的法术没办法穿透。这次是你走出宫殿才能使用瞬间移动,不但耗费了我大半灵力,你们的神官恐怕也已察觉。我不能再用法术送你们离宫。”

公爵挺了挺腰,冷冷地道:“难道你想毁约?法师,你别忘了我的封地就在贵国的边境上,如果我逾期未归,国王恐怕没那么容易接手我的军队,叛军逃过边境,到时候受到直接损害的正是贵国。”

法师语塞,居然默认接受了他的威胁,肖文静在旁边听着,也总算明白了这两人能勾结到一起的原因。真是简单粗暴的食物链啊,不愧是恋爱游戏里的背景线。

另外,公爵的封地如此重要,也难怪国王不择手段也想拿回来。

法师纠结了半天,肖文静以为他有什么好办法,结果只是拿了几套使团小兵的衣服给他们换上,最后又在两人脸上分别虚拍一掌,说是能使看到他们的人产生幻觉,看不见他们真实的相貌。

将就打理好了,还没出殿就遇到盘查。一队王宫卫士彬彬有礼却不容抗拒的把使团住宿的几间殿搜了个遍,当然一无所获。

法师配合度极高,甚至亲自送卫队离开。看到他们进入别殿搜查,他领了一小队使团小兵,肖文静和公爵杂在其中,直朝王宫大门而去。

远远望见大门处的卫士更多,想出宫的人必须排队挨个被搜身。领头的仍是国王的卫队长,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凶巴巴地瞪着每个人。

法师整了整外套前襟,笑容可掬地迎上去,招呼道:“你好,卫队长。”

使臣代表了王国国王,卫队长端正地施礼,目光扫向他身后的士兵,肖文静被一眼看个正着,避开他的目光,垂眸低下头。

“使者大人要出宫吗?”肖文静听到卫队长问,语气甚是警戒,目光又一次向后扫来。

“是。”法师很随意地笑道:“敝国资源贫乏,难得来到物产丰富的贵国,当然要多多采买。这不,下官还带了几个兵帮忙搬东西,没见过世面的穷酸相,让卫队长见笑了。”

卫队长当然不会嘲笑他,两人一来一往说些场面话,卫队长面上客气手底下毫不放松,早有卫士过来把肖文静他们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

搜完其他人,法师立即善解人意地道:“轮到我了吗?”

卫队长没出声,法师开玩笑似地抬高双臂,他也就当真过去上上下下搜了他。

没有发现,卫队长退后一步,躬身道:“冒犯了。”

法师大度地微笑,向后招了招,肖文静和公爵忙与其他小兵一起跟在他身后。

眼见要迈出王宫大门,肖文静甚至能看到门外阶梯一路往下,高悬的心缓缓放落,她呼出一口气。

法师当先一步迈出宫门,左脚落地,右脚抬起,刚要落地,“嘭”一声像是撞在实质的墙面上,硬生生弹了回来,重重摔到地上!

身周的王国士兵立即哗然,肖文静与公爵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惊慌。

卫队长带着王宫卫士也赶了过来,肖文静和公爵一边一个把法师架起来,他显然摔得狠了,痛得龇牙裂嘴还硬想挤出笑容。

卫队长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看王宫大门,亲自走出去又倒回来,平安无事。

“怎么回事?”他自言自语地道。

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应声答道:“是我,请各位暂留一步。”

是谁?肖文静愕然地想,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这不可能是人的嗓子能够达到的效果!

身周的人们立刻给了答案。

由卫队长领头,在场所有王国卫士全都拜了下去,卫队长恭谨地道:“参见大神官阁下。”

是他!肖文静恍然,是主持了她和国王订婚典礼的神官,她当时全程低头想心事,根本没有注意他的脸。

她正想抬头看去,公爵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后脑,硬把她按低头。

肖文静一低头才发现,不只王国的卫士,连王国的士兵们都匍匐在地。

法师拉了她一把,肖文静随他们一起拜倒,公爵低声道:“你疯了,难道忘了大神官的脸不能被任何人看到,违者杀无赦!”

不是忘了,肖文静无奈地趴在脏地上,她根本不知道好不好,哪儿来这么些变态规矩。

视线在接近地平面的地方徘徊,忽然看到一双被黑色长袍盖住脚背的脚,步履很轻,一步一步在满地拜倒的人体间隙中行走。

那双脚走得很慢,偶尔停顿,改变方向,渐渐的——接近她——

“这位小兄弟。”那适合演说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身上为什么被施了法术?”

肖文静张了张口,出不了声,也动弹不得,仿佛重温了旧日恐怖,心脏跳得古怪,像是最高处到了嗓子眼,又直坠进腹腔……竟是个有自主意识的活物!

身旁的法师和公爵都没为肖文静解围,是受到震慑,还是……她忽然冷静了几分,想到他们是要明哲保身,事到临头,放弃她,让公爵独自逃走。

也对,这世上谁人不自私,她把别人当NPC,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对自己全心全意?

想起医官和大婶的死,肖文静闭了闭眼,就当是报应。

她忽然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微有些沙哑,仍然清晰地道:“因为……”

话音中断,因为有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肖文静不用转头也知道是公爵,隔着法师,伸手紧紧握住她。

什么意思?

肖文静犹豫地道:“因为我是……”

声音再次中断,另一个声音抢着叫道:“哎呀,我总算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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