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柳欣妍不用回头都知道那声音属于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因为那声音稚嫩得很，咬字不大准，两个字之间停顿的时间也偏长。让人有些闹不清楚，他到底是喊了声‘娘亲’，还是撒娇让他的娘亲他一口。
“娘亲，抱！”
这一回，那声音急促了一些，柳欣妍循声望去，只一眼就确定了，这是她的孩子。来不及细看她的孩子究竟是长得随她还是唐敬言，柳欣妍已经急切地将他抱在了怀里，因为他的双眼中已经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光是看到他含泪，柳欣妍都觉得心如刀绞一般。
“不哭不哭，娘在。”在将孩子抱在怀里的下一刻，柳欣妍有些许诧异，他瞧着明明白白胖胖的，但她居然并未感觉到来自于他的丝毫重量。但还不容她想太多，她的怀中已经骤然一空。而她，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扑倒在地。
‘哇’的一声，孩子的哭声如炸雷一般在她耳边响起，柳欣妍慌乱地仰起了头，正对上唐敬言那双满是阴霾的双眼，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怀里紧紧抱着挣扎哭闹不休的孩子，语气之中满是冷意和不屑，“哼，唐柳氏，谁给你的胆子，敢私自带走我的子嗣？！”
“敬言……都是我的错，孩子还小，你别吓到他。”
“我唐敬言向来不缺女人，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那就有多远滚多远！至于孩子，我的子嗣只能在我身边长大！”
“不，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着孩子，敬言，求你了，别赶我走！”
“妍妍？妍妍你醒醒，你做噩梦了，快醒醒。”
柳欣妍被叫醒的时候，浑身发抖，是害怕，是恐惧，也是愤怒，看到唐敬言近在咫尺的脸，她想也没想，抬手就狠狠扇了他一耳光，“唐敬言！你欺人太甚！”
唐敬言被打得有些懵，除了柳欣妍，他还真没被别人打过耳光。他忽而觉得林枫他们当时说的挺对，打耳光这事就不能起头，那是有一有二就会有三的。
柳欣妍打完他之后，埋头就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她才是被打的那一个一样。
唐敬言咽下了嘴里的血腥气味，用舌尖顶了下被打得火拉拉的脸颊，“妍妍，你刚才是在做梦。”
本来唐敬言是想说他什么都没有做的，但既然柳欣妍指名道姓地说他欺负人，想来是梦里的那个‘他’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其实唐敬言是有那么点儿难受的，他觉得他已经在尽他所能的对柳欣妍好，但在她的梦中，他居然是个不打不快的坏蛋。
事实上，在动手打了唐敬言之后，柳欣妍就已经明白过来了，她刚才‘经历’的那些都是梦境，是源于她的日有所思。白天的时候，她想着要卷了银子、带着孩子离开唐敬言，尽量不去想她们离开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梦中场景即便现在不是真的，以后也许也会变成真的，这才是她害怕的地方。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如何能在带着孩子的情况下顺利避开锦衣卫的耳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锦衣卫，是直接听命于天子的人。
“别哭了，对孩子不好。”唐敬言知道，柳欣妍这会儿最在意的就是孩子了，只要他提及孩子，她定然是能很快止住眼泪的。
柳欣妍确实很快就不哭了，因为心更冷了一些，果然，他对她所有的好都是因为孩子。她可以离开，因为他不缺女人，但她若是带着孩子一道，只怕天涯海角他都是要找到他们的。可让她把孩子留下，任由他给孩子找无数的后娘，她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刚才柳欣妍在梦中哭闹的时候，唐敬言就已经把蜡烛点了起来，这会儿见她平静了下来，让守夜的丫鬟送了盆热水进来，拧了条帕子递给她，“擦把脸。”
柳欣妍没动，唐敬言坐到了她身边，偏头问，“要我帮你擦？”话音才落，柳欣妍已经麻利地接过了他手中的帕子就往脸上盖。她擦完，他洗，复又递给她，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唐敬言擦干了手上的水。
“说说吧，在你的梦里我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你……想纳妾，还不止纳一个。”
这个理由……怎么说呢，好像在意料之中，又其实在意料之外，“我们成亲才一个多月，你怎么会觉得我会纳妾？”这一点上，唐敬言觉得他的腰杆还是能挺直的，上辈子他确实是有别的女人，但那都是在柳欣妍之前，这辈子就更不用说了，他和她一样清清白白的。
“因为我有身孕了，没法伺候你了。”
柳欣妍曾赴过很多宴会，遇到过和她一样的妒妇，也碰见过和她们截然相反的贤妻。
嫉妒心比她强的，便是夫君无意多看丫鬟一眼，她们都能把丫鬟发卖掉。
至于那些个贤惠的，小日子、确定有身孕之后，为了拴住夫君的心，照顾他们的身，她们会以各种名义往他们的床榻上塞人。谈及家中数不清的妾室和庶出子女的时候，她们不但没有一丝不悦，反而一副‘只要夫君喜欢我就高兴’的模样。
“你要真怀着身孕伺候我，我爹和我姐……还有我姐夫，能帮着我娘大义灭亲你信吗？”唐敬言握住了柳欣妍的手，柳欣妍想要抽回手，但她的力气不如唐敬言大，“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伺候我，我娶你是为了照顾你，现在你怀了身孕，除了我要照顾的人多了一个之外，其他都不会变。”
柳欣妍没吭声，唐敬言指了指自己的脸，“特别疼。”而后不顾她的反抗将她压进了怀里，“但我很高兴，为什么高兴呢？因为我娶了个醋坛子。”
因为喜欢才会吃醋，越喜欢醋劲越大，唐敬言这会儿靠着柳欣妍单薄的肩头，心出奇地安定，柳欣妍近来的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不是因为她心里没他了，完全是像他娘和他姐说的那般，被孩子影响的。不然也不至于做个了梦，就这么用力扇他耳光。
换句话说，这个耳光是柳欣妍心里有他的证明，这么想想，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我唐敬言这辈子，有你这个小醋坛子就足够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承诺。这样的承诺，那个柳欣妍直到死都没有能等到。而她，有孩子就足够了。
…………
虽然昨夜醒过一次，折腾了一会儿，但唐敬言醒来的时间依旧和平时差不多，他在醒来的第一时间放缓了呼吸，因为怀里安睡的柳欣妍。这些日子以来，先是元宝出了事，后来得知柳欣妍有了身孕，为此，唐敬言一直很克制，但经过昨夜……唐敬言微微动作，在柳欣妍额头印下一吻。
“早安，我的小醋坛子。”
想让柳欣妍多睡会儿，唐敬言起身的时候将动作放到了最轻，小心地替她掖好了被角，可即便如此，柳欣妍还是在他起身的下一刻醒了过来。因为没了唐敬言在身边睡，她突然觉得好冷。
柳欣妍以为，昨夜后来被唐敬言抱着入睡的她虽无法辗转，却不会轻易入睡，但事实是，她很贪恋他身体的温度，在他怀里睡得很香。
唐敬言小心地掩上房门之后，柳欣妍睁开了眼睛，眼神之中满是复杂之色。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了，又怎么可以这般恋恋不舍呢？
在厨房之中，学着贤惠的唐敬言遭遇了贤惠多年的齐巍。
“哟，敬言你也起这么早啊？”已经贤惠了多年，齐巍在厨房里头可谓是如鱼得水。这边揉面，那边炖汤，菜下锅翻炒之后盖锅……一顿早膳弄出了午膳和晚膳的繁复来。
“嗯。”唐敬言认真看着齐巍动作，只觉得唐府的厨房有点儿小。厨房里头站了齐巍之后，他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趁着空档，齐巍隔着衣裳碰了碰肩头的新鲜牙印，心情很不错。
“算你来得巧，我今天做得挺多，一会儿你带点儿回去和弟妹一起吃。”齐巍边说边回头，然后愣了一下。刚才他听到动静，只快速地回了个头，看到是唐敬言就继续手上的动作了，没有这会儿看得这样清楚。
见识过牙印之后，巴掌印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不过……齐巍严重怀疑唐敬言可能被柳欣妍一巴掌给打傻了，顶着个巴掌印不但没有丝毫怒气反而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一样……
相较之下在，他们家婧婧有分寸多了，就算要留痕迹，向来也是留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敬言啊，你该不会……忘了岳母大人的交待吧？”齐巍伸出了三根手指，想要隐晦地提醒一下唐敬言，那张单独的只写了三个字的纸上写的是哪三个字。
唐敬言看了齐巍一眼，特别淡定地回了一句，“昨晚有蚊子。”
齐巍：“……”都下过雪了，还有蚊子？我信了你的邪。不过，看破不说破是种美德。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