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蕊望了李涟漪许久，双眼从迷蒙变得清亮了些，“公主，还是放开芳蕊吧，脏了你的衣服。”
“衣服脏了有什么关系？等我们回去，你和今朝帮我洗了就是了！”李涟漪望着她笑了笑道，“我还有许多事要你们做。洗衣服、梳头……你瞧我今日这头发，是让王管家临时找的人来梳的，她梳得没有你和今朝好。”
“公主——”
“让你别说话了，你还多话！你怎么总这么不听话呢？”李涟漪微斥道。
“公主，让芳蕊再说几句好不好？”芳蕊低声哀求道。
李涟漪迟疑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好！你说！说完了就答应我好好休息！你可以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们！”
“公主，芳蕊很想……再和你放一次风筝。”芳蕊的眼眸一瞬间似亮了许多。
“好。等事情结束，我带你还有今朝一起再去放风筝！春天的桃花李花都开了……”芳蕊，多适合春暖花开的名字。李涟漪微微笑了，转头对牢房里的今朝道，“今朝，我们一起放风筝，好吧？”
“好！”今朝回了声，带着隐忍的哭腔。
“公主，你记得那天放风筝时候，芳蕊对您说的话吗？”
“当然记得。”
“我的线断了……”
李涟漪没明白过来，想问一时又按捺住了。她分明记得当时芳蕊的风筝没断线啊！今朝的断过，被季枫抢救了回来，她的也断了，掉进了季颜白居住的院子。
“线断了，风筝就自由了，但会掉下来！”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李涟漪一时没明白。
“公主，芳蕊的风筝是鹰对不对？”
“对！是鹰，画得很漂亮，是季护卫画的。”
“我很喜欢。”
“嗯，你还好好收着呢！下次还可以拿出来放！我的、你的、今朝的，都还在，我们都还收着呢！”
芳蕊再没有声了，缓缓地闭上了眼。
“芳蕊？”李涟漪见她半晌没了动静，有些担心，很小声地叫了一下，也没有回应，伸手探了下鼻息，还有气，略放心了。
李涟漪一直抱着芳蕊，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有脚步声纷至沓来。
“见过大理寺卿。”
听到这些人的称呼，李涟漪知道是刑部尚书来了，她不自觉紧绷了起来。
脚步声朝她走来，在很近的位置停下，“下官见过安康公主！”
“免礼！”李涟漪瞥去了一眼，确实是不久前见过的刑部尚书本人，一看他她就莫名不自在，所以极快地收回了视线。
“谢公主！”
“尚书大人此来若是有公务，不必理会本宫，自可去办便是。”
“下官前来，便是为了公主怀中之人。”
“尚书大人已有凭据证明本宫这名婢女是凶手？”
“暂时还没有。”
“既如此，那尚书大人欲何所为？”李涟漪冷哼一声道，“是还想继续用刑？”
“下官怎敢？”
“尚书大人若有证据证明她是凶手，我自然将她交由大理寺以国**处，若无，大理寺所行不过是严刑逼供，我这婢女一弱质女流，就算她认了，本宫也有理由怀疑你们不过是你们大理寺办事不利，找不到凶手想找人顶罪而已！”
“下官岂敢？”
“尚书大人，人本宫是交给你们的，本宫也不是来带走她们的，但今日起，本宫将会一直守在她们身侧，你们要审她们，本宫不拦，若再要对她们动刑，本宫也须得去朝堂之上父皇和众臣面前替她们要个说法！”
“下官明白了！”
这十年来，这或许是她最像个公主的一次，但她宁愿没有这次！
李涟漪接下来就在大理寺一直待着，一步不曾离开，入夜后见她也不走，大理寺本欲安排她去府外找一处别院供她歇息，但李涟漪要求留在大理寺，故而大理寺也只得腾出了一件平日给少卿休息的房间房给她暂住。
翌日，李涟漪起了个大早，天未亮便让王管家派来的婢女阿宁帮她收拾打扮妥当，换了昨日沾了血的宫装，换了另一身干净衣物，又叫了守在他门口的季枫一起去了大理寺大牢。
大牢内比外面要昏暗许多，几乎就还是夜里的样子，李涟漪怕抬走打扰了今朝和芳蕊休息，就在牢门口望了望今朝和芳蕊那牢房的情况，似乎挺安静就没进去，吩咐了阿宁去大理寺食堂看下早饭情况，留下她和季枫两人。
婢女去了后，李涟漪对季枫道，“季护卫辛苦你了！”李涟漪昨夜最多因为环境不熟悉而没睡好，季枫却估摸替她守了一夜。
季枫惯常道，“不过是小人做的！”
李涟漪轻点了点头，也没多客套。
不多时，徐清来了，行礼道，“下官见过公主！”
“徐少卿免礼。少卿这么早就早朝结束了？”
“是。”
李涟漪略惊讶，如今天光也不过见白，见他来大牢，自然想到他要提审，便问，“那徐少卿这么早就要办案了吗？”
“不是，下官此来是请公主和您的随从前去用饭。”
“不必了，我让婢女去准备了，不过也是从你们食堂拿，少卿应该不介意吧。”
“粗茶淡饭，公主不嫌弃便好！”
“徐少卿公务繁忙，如今刚下来早朝想必也还未用饭，就不用在乎本宫了。”
“那下官告退。”
徐清虽然逼供的手段之残忍让李涟漪颇反感，但就他在她面前的为人处事来说，看得出进退有度，对她也没表现出前倨后恭，这点李涟漪倒是有些赞许。
阿宁没多久带了早饭过来，李涟漪瞅着天也亮了，打算叫芳蕊和今朝起来吃饭，先分给季枫和阿宁部分，而后就独自将其余的带进了牢房。
“今朝、芳蕊，起来吃饭了。”李涟漪放下食盒唤道。
“公主——”今朝一溜地扑了过来，又是哭腔。
“今朝，没睡好吗？”李涟漪伸手摸了摸她有些乱蓬蓬的头发。
“嗯。今朝很怕！”
“别怕，我一直都会在大理寺，在这里陪你们。”李涟漪轻声安慰道。
今朝忍着泪点了点头。
李涟漪拿了吃的给她，带着小抱怨道，“今朝，你啊，也别老这么胆小，如果哪天我不陪在你身边的话，你还活不活了？”
“今朝会永远陪着公主的！”
李涟漪笑了，“好，知道你最忠心，不过到底是你陪我还是我陪你还真不好说！”说了这会儿话了，李涟漪把食盒里的吃的也都端出来了，才发觉芳蕊还没过来，便大声叫到，“芳蕊、芳蕊……”叫了也不见有应，她又对今朝道，“今朝，你去看看芳蕊。”伤得太重了吗？昨日她已经用季枫随身的伤药替她上过药了，难道没效？
“好！”今朝应了声，急急忙忙地往漆黑角落的床跑去。
“芳蕊、芳蕊——”
李涟漪听到今朝连连叫得急，也有些提心了，便问，“今朝，她怎么了？”
“公主，她好像病了！她好烫！”
李涟漪惊得立刻站起了身，有些悔恨，她昨日就该找大夫来的。李涟漪急留下话，“今朝，你先照看芳蕊，我让人去找大夫来。”
“好，公主。”
今朝的回应李涟漪都几乎没听清，她三步作两步跑出牢房，见季枫和阿宁似乎已经吃好了，便立刻吩咐道，“季护卫，你帮忙找个大夫来，芳蕊病了，应该很严重！”
“好！”季枫立刻转身去了。
李涟漪又吩咐阿宁，“阿宁，你去找热水和毛巾来！”
“是，公主！”
安排完了，李涟漪又匆忙地回了牢房，叫差役帮忙打开牢房，差役没违背她的命令。
牢房门一开，李涟漪就取了牢房墙上的灯举着急急地走进去，到角落借着手中灯火看到躺在那儿满头大汗病闭目不醒的芳蕊。
“芳蕊？”李涟漪将灯交给今朝秉着，伸手探了探芳蕊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李涟漪心头也着急，先拿了随身的丝绢替芳蕊擦汗，等阿宁找来热水和毛巾后，又忙着给芳蕊擦身。好一番折腾，到季枫找了大夫来，李涟漪才撤开手，而此时芳蕊仍高烧不退。
大夫看过后道，“这姑娘身体本就虚弱，之前可能生过大病尚未恢复，又受了……这番折磨，加之牢狱中阴冷潮湿气息浑浊，故而发病太急，所以……”余下大夫迟迟不敢言。
“大夫，请你直说吧！”季枫道。
大夫唉叹道，“若这姑娘能退烧，那就有救，若不能，怕是……只能准备身后事了。”
李涟漪心中一阵颤动，几乎没忍住让那股伤感无力夺去眼中视线。李涟漪说不清缘由，在她心底有一种感觉在蓬勃发生，蔓延至她整颗心，那是一种对自己无能的怨憎，那感情让她几乎有些扛不住。
“公主——”今朝突然一声哭腔唤她。
今朝这一声打中了李涟漪的心，她最终还是端住了自己。今朝是个没主意的，季枫和阿宁也拿不了主，这种时候她不能有动摇！
“季护卫，再去换大夫！”
“阿宁，去换热水！”
李涟漪一连两段吩咐，季枫和阿宁都迟疑了一下，但很快都应了声。
“是，公主！”
季枫离去顺便带走了大夫，阿宁也跟着一道走了。
李涟漪转头再拍了下今朝的头，轻斥，“不许哭！”
“是，公主！”今朝强忍着泪眼和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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