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睡得不好，在床上辗转反侧，为我守夜的小倩都被惊醒几回。其实，哪里是惊醒呢，她大约也是未睡的。屋子被烛火照得暗红，偶尔一个火星子冒出来，便是噼啪的声音，成了这屋最大的声响。
不经意间，一滴泪就流出眼眶，伪装得再成功，可心底的不甘与恨意也只有自己清楚。我翻了个身子，静静地等待明日。
煎熬的时辰，终于在啼鸣之际，迎来了解脱。我起床，梳洗了一番，小倩端了一碗热粥给我：“吃些吧，待会还要去大厅，阿明公主是要向你敬茶的。”
我笑起来：“她一个乌孙女子，哪里懂得汉家礼仪。”
小倩却说：“夫人还是不要小瞧了她，她学汉礼学得很勤，若不是那一双碧眼，怕是也要人以为她根本就是个汉家女儿。”
我吃了一口粥：“她倒是有心了。”话刚说完，忍不住腹中翻涌，我赶紧搁下碗，去一边干呕。小倩替我抚背，道：“你打算瞒到几时？”
“等她们发现了，再说也不迟。”我接过小倩手里的毛巾，擦擦嘴，平复了会儿，深深吸一口这晨际里的空气，这才舒服了些，再接着将热粥吃下。
等我到大厅时，宁仪郡主和广平王已经坐在主位上，四位姐姐各立两侧，阿明公主便捧着一杯茶跪在宁仪郡主和广平王面前，像是掐准我来的时间一般，恭敬地喊道：“请公公婆婆喝茶。”
二老接过茶，象征地喝了一喝，宁仪郡主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对玉镯子，又握住阿明公主的手腕，一边套一个，“我们汉人就喜欢玉，你如今嫁了过来，便也是要用这玉来接纳你。”
阿明公主害羞一笑，低头道：“谢谢婆婆。”
广平王则是拿了一个红包给她，依然是那副和蔼平淡的面色：“收下吧。”
“谢谢公公。”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酸涩的很，可面上的笑容未曾凋落。阿明公主又向四个姐姐敬茶，最后来到我面前，她奉了一杯茶到我面前，亲昵地喊道：“姐姐，以前阿明不懂事，冒犯了姐姐，还请姐姐不要怪阿明。”
我笑了一笑，知道是什么样的笑容吗？便是宁仪郡主那种温和的笑容，好再我学得来。我喝了一口茶，才说：“说来你也比我大，可却要喊我姐姐。既然你都这般喊我了，那我就该拿出一点做姐姐的态度来。”
阿明睁大眼睛看我，不知我要拿什么态度出来。
我却是将头上插的那支玉燕簪子拔下来，插入她发间，这玉燕簪子衬得她白肤更加白皙，只觉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我笑道：“这个配你最好。”
阿明公主摸摸那簪子，笑得很开心：“谢谢姐姐。”
四姐李暇倒抽一口气，她最没心思了，还不想想就说出了口：“弟妹！那玉燕簪子是六弟和娘亲赠你的，你怎么白白送了？”
阿明公主一听这话，面色有些难看。
我想了想，握住阿明的手笑道：“簪子虽不是活物，可也要寻主的，与我相比，你更适合这簪子。”
阿明公主垂首，反握住我的手，用了力气，弄疼了我。
四姐李暇还要再说什么，三姐李无已是一个眼刀飞过去，吓得她立刻噤声。宁仪郡主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照旧喝她的茶，广平王更像尊雕像，只有那么一个温和平淡的神情。好像一切都是虚无，却一切都是真实，我立在这大厅里，只觉自己快要迷失了。
等茶敬完了，宁仪郡主走来拉住我的手道：“你单独吃了这么久，现在阿明公主也嫁了来，不如就和大家一起吃饭吧，人多热闹些。”
我想了想，点头言是。这般，才别过这几人，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成日在王府待着，一点事儿也没有，时间都不知该怎么打发，小倩倒是给我出了个主意：“从东瀛那儿传来一种牌技，叫花扎，两个人玩的，益智又打发时间。”
我便说：“倒叫人好奇，你去哪儿给我弄一副来？”
她却神秘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木盒子，打开一瞧，便是她所说的花扎了。我看着那些牌上画中各种植物、景物或动物，好奇地问：“这要怎么玩？”
“先决定谁是‘亲’谁是‘子’，抽一张牌，看谁的月份小，小的那方便是‘亲’了，亲先那两张牌，再由子拿，等每人手中有八张牌，这游戏便可开始了。”小倩说。
我点点头，当下与她玩起这游戏，第一局因为不熟悉，算分时输了她。第二局时，我便能摸透其中的技巧，与她厮战了许久，不知不觉已是正午。
我伸伸脖子道：“真是打发时间。”说完，向窗外看去，却见李戎站在窗边淡淡的看着我。我一惊，赶紧示意小倩收了这花扎，再将他迎进来。
我倒一杯茶与他，“将军来此作何？”
他将小倩打发走，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他看着我说：“这儿是我房间，我为何不能来？”
我低下头，许久未与他同房了，再要他进来，真是有些适应不了。我便说：“阿明公主才嫁过来，将军还是多陪陪她，宿在她那儿比较好。”
他大约是恼了，一把扔掉手里的杯子，我吓得一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李戎瞪着我，像是多恨我一般，他说：“我后悔了！”
“你后悔什么”
“卫甄，你心真狠。”他说着掏出一根簪子，瞧去，便是玉燕簪子。
我呀了一下，道：“这不是已经送给阿明公主了吗？”
还不待我说完，他已经掐住我的脖子，像以前那般，好像要叫死去一样。我冷笑出声：“你掐死我好了。”
他用了狠力，我只觉自己呼吸不过来，却没有挣扎。就在快要晕死过去时，他又松开了我，我喘着气儿，小会儿，他竟贴过来，咬住我的双唇，我痛得皱眉，他却减轻了力道，从咬变成亲吻，轻柔的吻。
可是他不知道，再轻柔的吻，触碰到了伤口，依然很疼。
他开始脱我的衣服，我猛然回神，一把按住他的手：“你不能！”
“为什么我不能，你是我的妻，这是你的义务。”他毫不留情地撕扯开我的外衣。我惊魂未定，他必然会很勇猛，我怀着孩子，可不能任他这般，正想着对策时，屋外一阵脚步声，仔细辨认便知是阿明公主。
我想了想，开始问李戎：“你爱我还是阿明公主？”
李戎一愣，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你在乎吗？”他看着我说。
我笑起来：“我在乎。你说，你爱我还是爱她？”
他毫不犹豫便说：“我爱你，一直爱你。”说罢，又亲吻住我的脸，温柔快要腻到骨子里。我笑了，那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见阿明公主哭喊道：“李戎！你既然不爱，你娶我作甚？”
李戎愣在原地，他看看阿明公主，又看看我，当他看到我唇边的那抹笑时，他已经怒了。鼎鼎大名的花六郎发起怒来，是很恐怖的。
这不，他一把提溜起我的衣领，将我扔到屏风那儿。要不是有屏风，我怕是已经撞到衣橱了。可还是摔疼了，小倩听着声响，赶紧跑进来，她见我在地上，惨白了一张脸，她赶忙将我扶起来，道：：“夫人，你难受吗？哪里不舒服吗？”
我看她再说下去，怕是要说出我怀孕了，我赶紧打断她：“我好的很，你别这么激动，没事的。”
李戎瞪着我：“卫甄，你在作践我。”
我愣住了，“将军此话怎讲？”
他却已拂袖而去，带着冷冽的怒气。
阿明公主也是瞪着我，她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这个女人好狠毒，你表面上接受我，待我好，可你却讨厌我，你刚才是故意那样问，你为的就是让我听到，将军不喜欢我！”
我忍不住干呕一下，小倩倒是替我回了她的话：“姨奶奶讲话可是要注意些，夫人再不济，也是正室，依着汉礼，这正室为大，姨奶奶可懂？”
阿明公主气得跺脚，可转而见我干呕个不停，顿时诧异道：“你怀孕了！”
我平复下来，冲她一笑：“是啊。是不是让你有危机感了？”
她瞪着我：“恶毒的女人！在乌孙时，阿娘就说，你们汉女最狡猾，心肠最坏！”
我接过小倩递来的帕子，擦擦嘴道：“你嫁了我夫君，便是分了他一份，你我更是竞争者，对于竞争者，你叫我用什么态度来对待你？当真学那些女子的三从四德？”我猛然扔掉帕子道：“我卫甄从来就不是个好女人！”
她冷笑一声：“你不愧是土匪头子的女儿。”
我心中一痛，她竟这样厉害，晓得用我爹来刺激我。可这样我就会倒下吗？太小看我卫甄了。我笑了一笑：“可不是，将军就爱我这土匪头子的女儿呢。”
阿明公主恨我到了极点，她指着我的鼻子道：“卫甄，你没有赢！你等着，看我怎么夺走将军，我要你一辈子都没有爱，没有情，我一辈子都与你为敌！”
她带着怒气而去，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没有爱，没有情，这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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