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白低头凑到楚念瑾的脖颈边，仔细嗅了嗅，鼻尖轻颤，眸中神色变幻，蓦然一颤。
他微微怔住，不由轻叹一声，抬手扣住楚念瑾的手腕，偏头，唇瓣不小心擦过楚念瑾的耳郭。下一瞬，他清楚感觉到怀中人身体僵住，久久没有变化。
阎白偏眸看了一眼，又叹了一声：“是你吧？”
虽带着疑问的语气，却是已经肯定了答案。
楚念瑾的头，深深埋在阎白的怀中。
他看不到怀中人的表情，只能从呼吸声判断对方的情绪一二。
短促顿了一下的呼吸声，给了他所有的答案。
“我给你时间，想清楚了，告诉我。”
阎白说罢，动作轻柔，却带着坚决的将人从怀中推开，轻轻靠在椅背上，向旁挪开，保持了相对的距离。
楚念瑾一直低着头，紧闭着双眼，好似真的睡着了一般，任阎白动作，都没有一丝反应。
殊不知，自己眼睑几乎微不可见的跳动，没有躲开阎白的目光。
阎白心中虽有几分不满，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将人安顿好，这才偏开头。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他甚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他由齿痕判断伤……不，杀人的是楚念瑾。
但，楚念瑾是什么时候动手的、为什么动手，没有丝毫头绪。
他最想不明白的，楚念瑾是躲开看守的视线去做的。
他本想告诉自己，单凭一个齿痕，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楚念瑾身上那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让他无法说服自己。
最初，他因为楚念瑾惊慌失措的态度，心也跟着慌了几分，注意力没有放在这方面上，导致自己错过气味这一很重要的线索。
早在他出了议事厅，楚念瑾身上的味道就已经不对劲了。
只是，楚念瑾身上香烛的味道，掩盖了一些东西。
这会，那些气味渐渐散开，而刻在身体里的味道便显现出来。
他想不出答案。
他自己下的定论，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
短短的时间里，楚念瑾作为一个在他看来的凡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眼下的线索太多，他想不出原因。
思及此，他不由凝视里车窗上倒映的人影儿，心底一片怅然。
从自己松开楚念瑾后，她就始终保持着自己摆放的样子，一动未动。若不是看她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阎白都快怀疑人没了。
一路寂静。
一行人几乎入夜才出行，乔陆离没敢说话，乖巧而听话的一直开车，直到车没油，才停下。
只是，位置有点尴尬。
他先犹豫了一下向后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是唤了几声，都没人搭理。
除了没油，他更担心的是副驾座上的人。
按照他理解的时间，这人最少昏迷了十二小时以上了，真的没事吗？
他纠结了一下，还是下车敲响了后座的车窗。
阎白正在闭目运转小周天，根本没有注意到车子停了。听到声响时，小小疑惑了一下，回归。
“怎么了？”
他解开结界，发现车停在了高速上，天空中悬挂的太阳，大约告诉了他时间流逝。他问话时，低头看了腕上的手表，不禁讶然。
时间竟然过去许久了。
乔陆离有些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车没油了。我刚才没有注意。”
阎白点头，表示理解。
他也没有注意。
他摆摆手，示意对方向后退一点，自己起身下车。
“后备箱有备用的汽油。”
他边说边动。
乔陆离闻言，急忙也跟着动手。
两个男人操作，动作娴熟，很快加满了油。
“那个，你都不饿的吗？”乔陆离收拾好后，在阎白上车前，忍不住开口，“还有，这人昏迷了好久了，真的没问题吗？”
阎白侧首，一眼就看到了还捆着罗安的锁魂链，蓦地反应过来，急忙念咒，勾手让锁魂链回来。
锁魂链，只锁魂魄。罗安是被禁锢了魂魄，故而一直昏迷不醒。
之前阎白因一直注意楚念瑾，而忘记了这件事。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如此粗心的一天。若不是乔陆离提醒，罗安的魂魄再被锁一会，就会被锁魂链给碾碎了。
作为一个只开了初级灵智的法器，锁魂链并不会分辨什么可以碾，什么不可以动。
“他很快就会醒。至于我，不饿。如果你饿了，后备箱也有吃的。”
他说着，顿了一下，不由转眸看了一眼车上的楚念瑾，心底又忍不住叹气，转身从后备箱拿了一些吃的上车。
“中途不要休息了，我们直接回城。剩下的事情，再议。”
阎白声色淡淡。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却让人听出一份不容置喙。
乔陆离下意识的恭敬的弯腰点头，回过神来，腰不由僵住，顿了一会才直起身跑回车上，轻轻推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这气场，还真是……”
他默默的摇头，连肚子饿都忘记了，扭动钥匙，继续出发了。
阎白上车后，将食物和水放在了楚念瑾的身旁。
“吃点东西吧。”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楚念瑾身上，目光中含着几分温度，仿佛要将人看穿一般。
楚念瑾从上车开始，就如鸵鸟一般躲避着阎白的目光与询问，始终没有抬头过。
她本以为自己的隐瞒，会让对方不耐再与自己说话。
可这一次开口，她明显能听出对方的声音……与之前一样，大约，还比之前更柔三分吧。
她心底一酸，连带鼻腔也泛起几分酸涩，眼眶润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楚念瑾伸手，抓住了食物，依旧没有抬头。
话语包在口中，嗡嗡的，令人听的不是很真切。
阎白稍稍低了一点目光，便看到她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一看就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呼——”
阎白细细的吐了一口心中的浊气，目光中透着几分无奈。
“那你想要我怎么办？在水月的时候，直接点出，你就是吃人的真凶？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吧。”
“你怎么知道！？”楚念瑾惊的刷的抬头，愕然的瞪大言看着他。
阎白心底默叹，无奈的摇头：“我猜的。”
楚念瑾心绪一僵。
“你现在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阎白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对眼前人的耐心，真是好到了极致。
若夜绾绾在，肯定会忍不住吃醋，随便挪瑜几句了。
楚念瑾不自觉又攥了攥手，抿唇偏开了头，沉默。
阎白就爱你装，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思及之前的事情，便决定暂时放过这件事。
不想……
“我，其实……”楚念瑾舔了舔干涸的唇瓣，有些艰难的开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我在看到尸体的时候，脑中涌出了一些记忆。我那时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一个吃人的怪物。”
她偏头，对上阎白的眼眸，勾唇笑了。
眼底的嘲讽，全是给的自己，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阎白默默的看着她，没有开口。
楚念瑾从她的眼瞳中，看出了一丝安慰，心头咯噔一下，好像感觉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抿抿唇，略显慌张的偏开了头，默然的深吸了一口气，缓了一会才又接着说：“我那会有点失控，也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后来在牢房里的时候，我嗅到乔陆离身上的味道，又忍不住想要吃东西，才会下口咬了他。我一直在克制的。只是，关于我杀……伤人的事情，我是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语速渐渐慢了下来，也多了几分疑惑。
她想了想，鼓起勇气转眸看向阎白：“真的是我吗？”
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不管她怎么想，脑中都没有一丝痕迹。
阎白回眸，对上她水盈盈的眸子，话卡在喉头一秒，才开口道：“从齿痕上看，确实是你。”
世界上不会有两个人，拥有完全一模一样的齿痕。
虽是目测，但阎白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楚念瑾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万一是你看错了呢？万一是十分相似的呢？你有做拓印吗？回去以后，能不能再比对一次？”
比起自己伤人，她更害怕那人跟着自己进了水月。
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外公不讲转换阵的咒术传给自己；也终于明白那一句，“你的存在，就是罪孽”，是什么意思。
她不想，更不愿。
眼前人眸中的急切，让阎白升起了几分无奈，却没有动摇自己的想法。
“我做了拓印，若你不信，回去以后，我会让人给你做一个比对。还有你的记忆，我觉得，也是被人做过手脚的。”
楚念瑾听言，不禁有些泄气。
她低头思考了一会，喏喏的说：“我的记忆……你以前，遇到过吗？”
阎白摇头。
他从夜绾绾那了解过，鲛人的身体结果，与人类的不一样。故而，大脑若是被人动了手脚，他不一定会解决。
他想回去以后，再找夜绾绾咨询一下。
还有……
他的手不由揉nīe了一下，被自己放在裤兜里的契珠。
楚念瑾的事情，吸住了他太多的注意力。一时没有留意，便将契珠带了出来。
他这会也有点担心，离了契珠的水月，会变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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