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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书屋 > 长宁将军 > 第104章 第104章若是知道,必……
 
这段地势从空中俯瞰下去, 两侧山麓连绵扩展,中山脊高耸,好似一只正展翅飞翔的鸾鸟, 所才会如此得名。而鸾道, 便是从“鸟首”位置延伸往北的一条天然通道,长达数十里。左昌王先前驻守的所在, 便是修在“鸟首“位置的一座方堡,堡墙依山而建,有关有门, 扼守南北。

对面,大批疾驰而来的狄兵不断地压上,却被阻挡在鸾道口外。人马越聚越多。马匹狂嘶,狄兵怒骂, 尘土飞扬『迷』目,杀声震天。

与形成鲜明对比, 垛口后的魏军将士起初凝然不动,直到敌军渐渐入弓箭『射』程,一名指令官突然发令,箭阵齐发,噼里啪啦『射』向对面,冲在最前的几排狄军虽也举着盾牌挡护, 架不住箭阵密集如雨,试着冲了几次,冲在前的人仰马翻,被迫后退,而叫骂声更甚。

一面高达数丈极是显眼的华丽王旗从后卷来。旗下,炽舒在一支披甲骑兵的簇拥下现身。他面带怒容, 厉声喝道:“姜含元,祭天那日刺杀的主谋果然是你!你这诡计多端的『妇』人!真若有本事,来!战!告诉你,别据了此地便能制胜!趁早投降,你或还有生路走,否则,等到破阵时,莫怪不给你机会!”

姜含元冷冷看着他狂怒的脸,岿然不动。

狄阵中的叫骂声却随着他和甲骑的到来,迅速变成了狂热的啸声。

不计其数的狄兵高举手中马刀,齐声呐喊:“杀魏人!杀魏人!”这吼声如雷,扑向对面阵地,钻每一人的耳中。

姜含元转向站在她近旁的崔久,微微颔首。

崔久挽弓,朝着对面发了一箭。

箭簇破风,挟着低沉而尖锐的呼啸声,向着炽舒直『射』而去。几十亲卫立刻举盾,朝他围拢,待要集成盾墙,将他护在后面。

炽舒大喝让开,人非但不退,反而驱马朝前,猛地拔马刀,架在身前,等待那支正『射』来的劲箭抵达。

不料箭的目标并非是他。

“咻“的一声,它从他头顶数尺上的空中越过,『射』穿了他身后那面王旗的旗杆。

旗杆咔喇喇从中折断。

随着王旗从空中摇摇坠落,狄营的鼓噪声渐渐消失,而魏军骤然爆发了喝彩声。那声音一阵接着一阵,一阵高过一阵,到了后来,仿佛大海中的连绵浪涛,不遏制势,彻底地压下了对面的声音。

姜含元目光越过敌首,望着漫山遍野持刃如林的狄兵,缓缓地握紧手中的□□,受着它仿佛正在嗡嗡震颤着的待要飞天化龙般的强烈杀气。

她知道,又有一场厮杀到来了。她周身的血在缓缓地沸腾,胸中如有团团的火在烧。

她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等待的,便是这时刻的到来。

半月后,长安收到关于鸾道一战的战报。

北皇炽舒御驾亲征,率精兵猛攻数日,却是寸步不得前行。

与此同时,赵璞领军入幽州,等候多时的周庆和八部将士收到指令,渡过潞水。两路大军从东西两方向,同时攻燕郡。

炽舒离开燕郡后,那里便由北狄第一猛将钦隆坐镇。燕郡现在除了他手下的狄兵,还有晋帝招来的人马,局面算是暂时持平。

全面大战就此爆发。这也是决定着这场战事最后走向的关键期。

从那日摄政王在朝会斩杀高贺过后,整朝堂便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除了必要的场合外,其余时,少帝极少『露』面,平常更是听不到他发的任何声音。朝政全部是由摄政王一手『操』控。

据说,少帝是被摄政王给软禁了起来。

皇帝尚且如此,何况臣下。

莫说别的人,就连方清,也觉渐渐看不懂摄政王了。

从前高贺一党兴风作浪,诋毁他意图战养功,图谋不轨,方清只觉荒唐。他坚决认定,摄政王不是那的人。

然而现状,却坏到了如此的地步:朝廷如若摄政王的一言堂,他本人似乎对此也完全无意遮掩。与此同时,少帝或是被他当日斩杀朝廷臣的举动给吓住,他就此消沉,身上再无半点少君王当有的锋芒和锐气。

一切他都看得明明白白。

他担忧不,此,先是私下找过贤王,想探听贤王对此的口风。然而贤王报沉默。随后他不得不在摄政王面前开口,婉转提醒他这下去的恶果。

摄政王明,不能听不懂他的劝诫。然而他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当时听罢,一置。

至此,方清也不得不开始怀疑,摄政王是否真的另有所图。等到北方战事获胜后,他取少帝位代,只是一迟早的问题。

他就此也沉默了下去。朝堂里再没有半句杂声。提及战事,言必称胜。提及女帅,更是夸耀功劳,无一例外。

这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前段时日,随着晋国复立这消息传来,除了必要的声讨外,另外一种声音,也开始不胫而走。

那是流言蜚语。

也不知是从哪里起的头,竟有传言说当今的大魏女帅,亦即摄政王妃姜含元竟和那晋室余孽皇甫容牵扯不清,二人关系匪浅,说他还是无生时,西行归来,消失了几,那几,人便落脚在了云落城,而姜含元明知他的身份,却隐瞒不报,不但如此,还收他做了面首。此事,云落人人皆知。

如今无生还俗,投靠北狄,复立故国,借他昔日的名望蛊『惑』北方晋人,和大魏敌。且不说她是否会因私情而有通敌嫌,光是这件事本身,追究起来,她便罪责不轻。

然,朝堂里,在压下,无人胆敢就此发半句的声,表面依旧平静如常。

然而民,这消息却在疯传。

世人或不乏善良和正义,却免不了愚昧,听风便是雨,永远都是人云亦云,一次又一次地被流言席卷入内,周而复始,乐此不疲。这回还是男女风月事,本就人所津津乐道,更不用说这传言当中牵涉到的几人又是如此身份。一时满城风雨,消息传到后来,添油加醋,不堪入耳。

兰太后然也早就听到了这传言,总算是长久来绝望灰暗压顶下的一丝安慰。

她也知,高贺一,兰荣便只能保身,儿子手里那一道遗旨形同无物。束慎徽如今对朝堂的掌控,风评再如何恶劣,一时恐怕也是难改变现状。

不过,无论如何,算是能一口恶气。

不但如此,姜含元和那晋室余孽的风流韵事,如今世人皆知。不管束慎徽表面如何云淡风轻,这势必会对他和姜含元的关系造成影响。

只要这两人不和,对儿子就是好事。她恨不得这风头越大越好。

李太妃当日跌仆醒来后,半身不遂,太医诊断卒中急风,如今情况渐渐有所恢复,但还是行动不利,说话含糊。

她是明帝那道遗旨的唯一见证人,兰太后还盼望将来有天她能来再次作证,亲用心照顾。午后睡醒,正要去敦懿宫里探望一番,听到宫人的传报声入耳,道皇帝来了。

她心中一喜,待要迎去,儿子快步走了来,屏退人,开口便问:“长宁将军和那晋室皇子的谣言,是否母后所?”

兰太后对上儿子的眼,听了他话中的质问意,一愣,随即慌忙喊冤,连声否认,“那人什么事都做得来!宫中又到处是他耳目。母后怕惹他起疑,对你不利,如今连你那里都不敢多去一步,免得他你和你舅父私下交通。”撇清己后,赶忙又替兰荣也解释了一番:“也绝不是你舅父!母后敢拿『性』命担保!他一心你,如今忍辱负,只求暂时先得保,何况他的身体,至今还没养好!”

她说完,见儿子看着己不作声,心里涌一阵伤,忍不住唉声叹气:“戬儿,母后真不懂了……这事对咱,难道不是好事吗?他连高贺都那杀了,往后会如何对付你,想而知!怎的母后看你却好像还要替那姜女子说话?戬儿你莫忘了,她是他那边的人……”

束戬没等兰太后说完,掉头去了。

他走在宫道上,漫无目的,心神恍惚。

那日朝堂惊变过后,所有人大约都道己是被他给吓住了。

或许确实如此。仿佛一记从天而落的锤,瞬将一切砸得粉碎。他整人陷入了极大的茫然和沮丧中。

他也想不来,那人当日最后对他说,最后会给他一满意的交待,到底所指何。

那天后,他便什么都不愿想,不愿做了。更不想见到任何人的面,包括那人在内。他的情绪也仿佛停止波动。反正一切的意外,哪怕北方战事不利,那人也能处置。就这,他浑浑噩噩,犹如置身事外,直到最近,知道了这传言。

这令他到了久违的极大的愤怒。

他半点也不信如今外面正在传的关于她和那晋国皇子的事。毫无疑问,是谣言。

他至今仍记得刚认识她不久时在贤王府的梅园里发生的那一幕。那时他偶然闻到了来她身上的气息。那是一种怎的气息?很难形容。不是脂粉暗香,而是犹如阳光下的郁郁青木所散发的味道。他从没闻过那简单却又叫人心旷神怡的气息,致深深印入了记忆,至今没有忘记。

她这人,便如同那种他难忘的气息,不容任何秽味亵渎。他没法容忍,她在北方杀敌,而这里,长安,无知人却在到处散播谣言,毁掉她的名誉。

束戬不知己是如何走文林阁的。等他惊觉时,他发现己的双足停在外了。

这是当日朝变过后,他第一次来此。

外面的一小侍大约没有料到他会突然现身,慌忙下拜,待要奔入通报,被他阻了,随即继续迈步。

此景物,他再熟悉不过。轩窗临风,庭木幽青。然而从前那些他熟脸的侍人都不见了。据说是去了江南。物是人非,大约便是如此了。

束戬走了去,看见那轻的星官陆天元也在,正在和他低声说着什么。他一袭朝服,端坐于案后,仔细倾听。他的神『色』凝而专注,身影高贵而沉静。

束戬忽然到己是如此的莽撞,仿佛不该现。他继而悲哀地想,在这人的面前,哪怕再过十,己恐怕也只配站在他投下的阴影里,抬起头仰望而。

束戬忍住转身逃走的念头,停了步,看见他留意到己到来,转头望了一眼,示意陆天元暂停,随即起身。

陆天元上前行礼:“陛下,殿下,小臣先行告退。”

束戬恍若未闻,一动不动。他微微颔首。

“陛下请坐。”

陆天元退后,他迎束戬入座。

束戬没动,直挺挺立着说道:“外面谣言传这么多日,你何一直不闻不问?将军她不是那的人!”

是的,这谣言传多日,连己也早就知道了。起初一直忍着,想他会有所反应。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些时日,想明白了,将来你要怎都,现在也无意『插』手你事。但朝廷,必须维护她的名誉。”

“传谣源,或是大长公主,至少,和她应是脱不了干系。”

“这恶人,倘若你不愿做,来做。治她一罪名,再派的人,到民抓捕胆敢继续传谣人,惩一儆百,谣言即止!”

束慎徽仿佛略意外,目光凝落在他面上,片刻后,缓缓『露』意。

“长宁将军若是知道,必会谢陛下信任。此事,臣也有考虑,正想向陛下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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