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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书屋 > 恶女只好登基 > 第33章 33
 
进入第三军校第十天。

黎里才算是明白了自己被要求前往“第三军校”的真实目的。

楚檀想要拥有属于他的军队这一点自然不错, 但他也不是傻子。一名能够靠自己赢来军权的皇室,万一在将来脱离了掌控又与他翻脸,那绝对会比赵锡更难对付的敌人。

所以在军队的选择上, 自然就需要万分慎重。

太过正统的不行, 战斗力太弱的自然也是不行, 将七大军系出来的军官们细数一遍, 就会发现并不那么受主流欢迎、却又为帝国绝不可或缺的、暂时也失了主人的“野兽军”是那么的合适。

同时, 一个统率“野兽军”的皇室,在崇尚所谓“文明高尚”的帝都, 显然讨不到多大的好处。不仅如此, 真到了穷图匕现的那一刻, 楚檀还可以将她搬走, 由君瑶顺理成章替她接受这支军队。毕竟按照野兽军独树一帜的风格, 一直陪着她、甚至很可能替她完成了大部分战斗的君瑶要接手一支遵循弱肉强食规则的军队,简直是再顺利成章不过的事。

但这只是楚檀最末的、亦或者说, 对黎里最低的期许。

比起一支野兽军,他更想要一名能够代替吴秦, 重新统帅起全军的合作者。

——君瑶真正的用处便在这里。

——他是楚侯不惜代价, 给予黎里的目标提示。

君瑶是活着走出第十一星域的战士。

他的身上刻着第十一星域的最深的痕迹, 说得更直白些,如果黎里观察的够仔细,集训的几天,她甚至能从君瑶的习惯上, 瞧见第十一星域的现状。

——习惯性的资源贫瘠,习惯性的厮杀,习惯性的迈向死亡。

第十一星域已经完全不是人类能够生存的地方了。从资源的角度来说,这片连最基本的生存资源都要靠后方运送的地方, 帝国完全不必再去在乎这篇焦土;从地理位置的角度来说,这处本就是独立于帝国版图之外的、实际今日已显突兀的一块星域,本身没有任何战略价值——黎里最初的时候以为,第十一星域是帝国特意留下的战争缓冲带。

可如今在仔细想想,连建设军事要塞都需要后方运送大量物资,一旦毁坏便难以修复的星域作为战争缓冲带对帝国的财政负担未免太大。再说两方停战协约已定,帝国即便从第十一星域撤军,国力同样被战争拖到一个极点的联邦,也不会冒然去攻击真正的前线区域。

如果说,楚檀是个狂热的爱国主义,是个会说“整个银河都是我的领土,废了也不还给你们”的家伙,黎里或许还能觉得,这是议会想要维持帝国尊严而付出的巨大代价之一。

可从她与楚檀的几次接触来看,楚侯虽是主战派,但人也不傻。他虽然迫切想要重新掌控军权,却也清楚在吴秦将军反战的现如今,贸然与联邦开战,是极其危险的事。

那么,这样的人,会一直默认第十一星域的这场弊大于利的战争持续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对于现在的帝国来说,“局部战争的持续”是利大于弊的。

黎里没有那么多的经验知识,去想其后的复杂原因。她身在第三军校,倒是能够抓住其中最简单的一项原因。

“野兽”是需要敌人和斗场的。

如果不给他们指定需撕咬的敌人,在不知何时才能撕破的停战期内,要是发生“认错敌人”的事情,那可就麻烦了。

第十一星域,就是楚檀为了解决麻烦,斥巨资给予野兽军的发泄场。

但这毕竟是一大笔钱,在数十年未曾停歇过的战斗中,濒临崩溃的第十一星域还能做多久的斗场,也是无法掌控的事。

以楚檀这人冷酷的视野来看,曾在前线战争中为帝国带来巨大胜利的“野兽军”,于帝国已然是弊大于利的存在了。

换句话说,饱受政务折磨的楚侯,将现存所有野兽军全军覆没在第十一星域的心都有了,更别提他对还在源源不断提供“野兽军”的第三军校对的态度了。

一名冷酷、极致的利益甄选者。

他毫不犹豫地出借君瑶,未尝也不是在向黎里直白说“我不想再为十一星域买单”的意思。

如果黎里能够明白,对于现在的帝国野兽军已经从致胜小队转而成了“帝国脓疮”,那么作为皇室,她自然也有责任去主动改变第三军校。若是能够改变第三军校——这样大的动静,七大军区所有的将军都会对她另眼相待。至少在军权支持上,他们的目光会从赵锡的身上,转向她。

到了这时候,楚檀再站在她的背后,以最初支持她进入第三军校的、可靠长辈形象,便有了与那六位将军交往的契机。黎里毫不怀疑,一旦给予楚檀这个契机,他便能说服那六位将军站在他的身边。

这也才是楚檀对于黎里进入第三军校真正的期冀。

可他偏偏没有说出来。

黎里心想,这大概是因为楚檀最想要的情况,是自己能够在一无所知的情况、因为自发的正义感,而改变第三军校,无知无觉地、为他带来这个机遇。

黎里心道,楚檀大概是在“她救赵真”这件事中误会了,以为她是个爱好锄强扶弱的大好人,应该会看不下第三军校的理念,有很大的可能会去对抗这种制度,从而完成这场他对她未曾明言的、更深的期许。

即便她因为热血上头改革失败了——也无伤大雅。拥有继承权的皇女在第三军校受创,这样的舆论刚好可以用来弹压第三军校的野蛮做法,由议会借此来责令第三军校整改,不仅能够抓住普兰的把柄借以震慑,还能同样、甚至更好地博得军心。

若是普兰反抗——那可更棒了,议会刚好有了借口顺理成章接受第三军校。他将拥有一所能够源源不断为他输出军队影响力的军校。

聪明啊。

黎里暗恨,怎么都是他赢。这种人心算计,她怎么就不行呢?

要是她能做到,这会儿还用在第四星域吃黄沙?

一早就能搞定吴琰,让她留在宁县做皇女了!

黎里心怀不甘。

她现在掰不赢楚檀,倒也没有让他太过顺心的打算。好不容易在韦岫的提醒下,看出来他真实的目的,不借此要挟一下,用一用他那颗毒辣的心来帮忙——黎里觉得对不起自己耗死的那些脑细胞。

你不是想要我改变第三军校吗?

可以啊。

你拿方案。想要我干活自己还在背后白嫖成果,哪有这么好的事!

黎里宛如街头无赖,张开的手还向楚檀抖了抖:“我想过了,要改革第三军校,暴\\乱是最快的。但我想不到如何在普兰的眼皮下行动。”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把难题抛出去丢人,甚至理直气壮:“叔叔,给写份答案呗?”

楚檀:“……”

这会儿是晚上十点十分。

他的眼下已经有了淡青色的黑眼圈。

他看着全息屏幕,对于黎里看穿了他的目的这件事倒显得没那么惊讶。

楚檀甚至还毫不在意地回了黎里一句:“没空。”

黎里顿时:“……?”

她难以置信:“不是吧叔叔,你算计我被我发现了,你都没有愧疚心的吗?”

楚檀回答:“等你能将我军的时候,再来和我谈‘愧疚’二字。”

他又看了看表,和黎里说:“十点半我有别的视频信号需要接通,你只有二十分钟,有事快说。”

黎里:“……”这人为什么比我还会耍无赖。

她心不甘情不愿道:“你总得给我个解决办法吧。学校是个很难守秘的地方,只要有一个人向普兰保密,我的暴\\乱计划就会死在萌芽里了。”

楚檀看着她:“……”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就像老师看见了不成器的学生。

“你不是自称看穿了我的目的,怎么连这种问题还要拿出来问。”

楚檀已经带回了眼睛,他的眼神透过镜片像刑具一般拷问着黎里。

“你能想到‘暴、乱’会被普兰制止,就没想过造一场‘他不会制止’的暴\\乱吗?”

黎里愣了,她说:“我要革第三军校的命,普兰怎么会没有动作——”

楚檀淡声说:“暴\\乱的真正结果和宣传目的有必要一致吗?”

这句话就像一把钥匙,黎里茅塞顿开。

“你是说——”

楚檀道:“你在集训做的那些事情,第三军校的报告已经交上来了。你觉得,对于你们这帮破坏了规则,达成近乎全员合格的集训结果的新生,高年级会是个什么态度?”

黎里:“自然是憎恶又看不起的。”

楚檀见状,眼中总算是带了点欣慰,他说:“血气方刚的军校生,尤其是第三军校教育理念下的学生,是绝经不起挑拨的。越是高年级,越是如此。”

黎里接道:“用第三军校的理念来掀起暴动,高年级与新生之间爆发冲突,高年级替学校教训不懂规矩的新生们——这样符合第三军校价值观的混乱,普兰的确不会阻止。”

楚檀道:“校长不会阻止,那么自然也就无所谓前期有没有人告密了。”

黎里:“前期的放纵孕育后期的大混乱——一旦冲突加剧,真正的暴\乱就在一瞬间。到了那会儿,即便普兰想要阻止,也阻止不能。”

“与此同时,对于已经接受了不少教育的高年级生而言,只要新生们赢了,按照第三军校的规矩,他们就必须低头承认我们。只要统一了所有的学生,即便普兰亲自出手,也不能改变这‘结果’了。”

楚檀颔首,他提示:“但要达成这一切的前提,是一场先够加剧矛盾,将冲突质变为‘暴\乱’的导\火\索。”

黎里思索道:“不错。可什么样事件,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呢?”

黎里看向楚檀。

楚檀敲了敲桌子。

他的桌子上有一把装饰枪。

黎里瞪大了眼睛:“枪击——?”

“让高年级的学生,打开军火库,枪击新生!?”

黎里即便是个混蛋,也觉得这法子太恶毒了。

她说:“这多危险啊,谁愿意当那个被枪击的啊。你总不能骗吧?”

楚檀看着她:“不行吗?”

黎里:“……好像也不是不行,这届新生里,还真有个特别合适的。”

楚檀笑了一声。

他了看一眼时间:“快十点半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殿下,请容许我告退。”

黎里见他要切断通讯连忙道:“等等,我还有句话要和您说!”

楚檀见状略微挑眉,他说:“如果是道谢的话,那就不必——”

楚檀没有说完。

黎里在遥远的第四星域,对着屏幕里的他,再认真不过地说:“叔叔,你好恶毒啊。”

楚檀:“……”

他本欲反驳“计划是殿下自己想的,我什么也没说”,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屏幕那头的黎里已经关通讯了。

十点半到了。

他常用的通讯器上准时亮起信号。

楚檀接通了信号。信号方是楚侯的女儿,即将成年的贵女楚绛。

楚绛如往常一般向她的父亲问安,楚檀工作繁忙,唯有每晚十点半后的一点时间,是雷打不动分予自己女儿的。

楚绛与他聊了些今日发生的趣事,在观察到他表情的时候,忍不住问:“父亲今日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您今晚看起来心情不错。”

楚檀被问得手指微顿。

他取过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后方才说:“没有。”

楚绛明显不信,在女儿质疑的目光下,他只好改口:

“只是碰上了个小混蛋,没什么好说的。”

话是如此,可截至末尾,他又低笑了一声。

“无赖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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