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绍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露出邪异的杀气。
他太大意了！
鬼类生而具有人类不具备的种种异能，赵文绍所拥有的最强神通，是在佛法中被称为“他心通”的读心之术。
在与方玲珑相见的那个夜晚，他就窥察过她的意识，彻底了解了她和这个时代。
距离明朝覆灭已经过去了三百多年，人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像之前的几千年，只是重复变换皇帝姓氏的朝代更替。
而是全新的闻所未闻的“技术革命”！
农业时代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飞速发展的工业时代。
在被称为“科学”的知识体系的统治下，“修行”“神通”也像被彻底毁灭般在阳光下消声慝迹，只在偏远的乡村，有“封建愚昧”残留的地方，还残存着灵异的痕迹。
即使是如此稀少的痕迹中，也还有绝大多数是假的。
当得知自己复活在这样一个世界，赵文绍忍不住哈哈大笑。
对他而言，这真是最好的时代！
在三百多年前，他只是无数被诛杀、被镇压的妖邪中微不足道的一只恶鬼，但在如今的人间，他的能力足以成仙称圣！
只要修建将军祠，他寄灵其中，再由他以神通展现出神迹，就能飞快聚起大批信众。
一旦得到了信众的信仰之力，他就是真正的神明！
赵文绍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从容构筑着方玲珑的梦境，彻底俘虏了她的灵魂。
无意中将他释放的两个少年、学校主任唐安礼、地方上最有权势的周伯财……
赵文绍搜索过这些人的心识后，更确信了这个时代没有“修行者”。即使道观寺庙里的道士和尚，也只会吃斋念经，不通法术。
尤其是周伯财，这个暴发户十分迷信，亲自拜访、供养过不少“大师大仙”，但赵文绍一眼就看出来，那些家伙全是骗子。
所以，赵文绍才敢放心地制造杀戮。他以为，这个时代没有人能制裁他！
直到这时，方玲珑亲口说出“周乾”的事情，赵文绍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被这个没有修行和神通的时代迷惑了，以至于忘了一件无比重要的事！
“他心通”无法在他人的灵识中窥探到修为高于自己的存在！
就像周乾无法通过卜算找出赵文绍。
赵文绍也无法在别人的心中发现周乾！
这就证明，他们两个实力相近，都能威胁到对方！
“那孩子是个真正的修行者！他很危险！”赵文绍寒声对方玲珑说，“如果被他知道了镇灵墓的位置，肯定不会放过我！”
“那你、你要杀他吗？”方玲珑察觉到了他凌厉目光中的杀机，“不行！他是个孩子！是个好孩子！文绍！你不能杀害的无辜的人，不是吗？”
赵文绍目光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似乎十分痛苦。
他轻轻挑起唇角，露出一个凄惨的微笑，怜惜地摸了摸方玲珑的脸。
“唉，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什么报应？”方玲珑颤声问。
“那个唐安礼虽然是个人渣，但毕竟罪不至死。我不该一时冲动……”赵文绍全身颤抖，十分悔恨。
方玲珑失声痛哭起来，“都怪我！都是我不好！你是为了我才……”
她擦了擦眼泪，“我去找周乾解释清楚，唐安礼是因为我才会死的，他要惩罚就罚我吧！”
“傻丫头。”赵文绍摇摇头，紧紧地搂住她，“没用的。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就绝不会放过我。”
“可是！”
“玲珑，你不了解‘修行人’。”赵文绍冷笑，“就例如，将我镇压的那个道人，他打着替天行道的名号，接受世人的尊祟，其实呢？却是个比恶鬼妖怪更邪恶的衣冠禽兽。”
“我知道。我见过的。”方玲珑含泪点点头。
她在梦境中见过，为了调查释放赵文绍的方法，她曾委身做过道人名义上的弟子。在那段日子，她得知了许多以前从未想象过的事。
道人逼迫地方官员和乡绅，向他进献纯/阴/之身的女子。
那些可怜的穷苦人家的女儿甚至还是孩子，就被……
“多数修行人都和那个道人一样，是披着人皮的魔头。他们说为了保护人间太平斩妖除魔，全是谎话，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满足私欲,向官府索取名利财富。”
赵文绍的声音渐渐尖锐。
“修行人斩杀妖魔，服食妖丹增加修为，剥皮剔骨炼制法器。说凶恶狠毒，不择手段，谁能比得过他们。”
方玲珑听得心中直冒寒气，“可周乾……他真的是个好孩子。”
“那是因为他现在还是个孩子。”赵文绍一声轻叹，“他总会长大的。将来注定会变得和他的前辈们一样冷血无情。其实，我怕的也不是他。”
“那你怕谁？”
“他背后的人，他的师父，甚至师门。”赵文绍闭上眼，似乎不想让方玲珑看出他眼中的惧意，“要是落入那群修行人手中……我恐怕，求死不得。”
“文绍！”
“我不怕神魂俱灭，落入修行人手中，那反而是最好的结局。可是，若他们将我炼入法器，那下场比下地狱更可怕。我将彻底失去自己的意志，成为被人奴役的邪灵……我最怕的是，变成那样的话……”
方玲珑能感觉到，抱住她的男人全身都在颤抖。
“我将会……彻底遗忘你。”
“文绍！”方玲珑心如刀割，这一切都是她的错，“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赵文绍沉默无语。
方玲珑六神无主，内心中，道德和感情在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一句话在她心中翻滚，一种陌生的情绪在沸腾——
杀意！！
【那就杀掉周乾吧！为了保护你，让我去杀掉那个孩子吧！】
她在心底嘶吼，双唇轻颤，想将这句话喊了来。
“别傻了。”赵文绍似乎总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手指轻轻压住了她的唇，“他虽是个孩子，可也绝不是你能对付的。”
“但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方玲珑泣不成声。
“有一个方法。”赵文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充满希望地看向方玲珑，“有一个不用伤害他，也能让我安全的方法！玲珑，只有你能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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