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玲珑下午只有一节课，她魂不守舍地上完课，借口身体不舒服，请假早退了。
在去下湾村之前，她先骑车去了一趟镇里的集市，买了一把锄头和一只大公鸡。
根据梦里从道士口中套出的“破阵”之法，想毁掉镇邪四神的灵性，必须用杀过生的带血的铁器才行。
方玲珑将锄头和活鸡绑在车子上，风风火火又赶到下湾村西头。
流经下湾村的清河水，因为村民的生活污染，已经不复早年间的清澈透亮了。
方玲珑站在河岸边，果然看到了一片被柳树环绕的野树林。她正为难怎么过河，没想到沿着河边走了不远，就看到一只停在岸边的小船。
这船不知是谁家的，方玲珑左看右看，没有看到船主，于是，她将自己的自行车停在原处，留下一张借船的字条，将锄头和活鸡放在船上，将船向对岸划去。
方玲珑没划过船，费了不少功夫，才研究出怎么控制小船按她的意图走成直线。
幸好，小河本就不宽，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
方玲珑累出了一身大汗，总算平安划到了对岸。
她拎着锄头和鸡走下小船，刚走出没多远，一扭脸，看到飘在水面上的船居然被徐徐微风刮到了远处。
方玲珑急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回岸边，淌进河水里，把船又拖回来。
她这才想起在对岸时，船也是系在桩子上的，暗骂自己糊涂。于是找了棵歪脖子柳树，把小船牢牢系好。
一番手忙脚乱，方玲珑头发衣服都湿透了，上岸时又沾了满身的泥土，只觉得委屈的不行。
她这辈子还没这么累，这么狼狈过！
“赵文绍！你最好是真的在！不要辜负了我！”
方玲珑恨恨的念着，语气却从起初的气愤念变成哀怨。
想着梦中人英俊的脸庞、坚毅的目光，方玲珑仿佛得到了力量。像个女汉子似的一把抓起锄头和公鸡，向林中走去。
树林挺大，方玲珑是第一次来，按理说很难找准方向。
可是说来奇妙，自从进入树林之后，天空的烈阳被浓密的树木遮挡，林子里的气温比外面低了很多，走在里面竟然微有凉意。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方玲珑感觉到有个声音在呼唤她。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最后，方玲珑几乎是听着那声音的指引，来到一个黑暗幽深的洞穴前。
真的有？！
镇灵墓？！
惊讶和喜悦让方玲珑忘记了恐惧，她几乎没有犹豫，就走进了黑暗的墓道。
墓道幽暗不见一丝的光，真真正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方玲珑走了几步，有些退缩，想着是不是应该回去准备个手电再来。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眉心微微发凉，似乎长出了一只能看透黑暗的眼睛！
那种感觉极其不可思议，她的眼睛看不到，脑海中却能直接浮现身边的物体，墓道青砖的结构、方向。
方玲珑沿着墓道一路向下，进入一个四方形的墓室。
站在墓室中，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失声了痛哭起来。
是真的!
全都是真的！
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墓室四方的墙壁上，绘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神兽。
和她在梦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装有赵文绍骨灰的陶罐不见了！
方玲珑在墓室中仔细寻找，发现了一些粉碎的碎片。
这代表着什么？！
她来晚了吗？
赵文绍已经……魂飞魄散了吗？
方玲珑不死心地大喊：“赵文绍！赵文绍！我来了！你听见了吗？”
她的声音撞在四方的墙壁上，形成层层叠叠的回音。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回应，反而是墙壁上的四只圣兽，栩栩如生恍如真实生物的眼睛，带着高高在上的冷酷凝视着她。
方玲珑被壁画上的四只神兽盯着，既恐惧又愤怒。
她想到这三百多年间，赵文绍被神兽镇压承受的痛苦，心中充满怨恨。
道士说，烈风、真火、毒水……夜夜熬炼他的灵魂，无论他拥有多么强韧的意志，背负着多深重的仇怨，都肯定会——
万、劫、不、复！
“他不在了……是你们！都是你们害的！你们……去死吧！！！”
方玲珑痛哭，对着壁画上的神兽破口大骂。
黑暗中，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可怕，如同佛寺壁画上坠入邪道的狰狞鬼女。但她清楚地感受到胸中沸腾的陌生杀意。
是的。
杀意。
方玲珑长这么大，因为父母宠爱，连只鸡都没让她杀过。
但她现在就想杀死一只鸡！
不只杀鸡，壁画上的四只神兽，她全部都要毁掉！
方玲珑将一直带在身边的公鸡扔在地上，高高举起手中的锄头，狠狠砸下。
公鸡的头和双翅被捆在一起，不知绑了不知多久，早已十分虚弱。
方玲珑一锄砸下来，它奋力扑腾几下，发出“咕咕咕”的绝望悲鸣。
但方玲珑丝毫没有怜悯，一锄又一锄的砸下去，将整只鸡砸的血肉模糊。
锄头上沾满了污血、内脏、屎粪。
方玲珑重重地喘息着，拎着锄头，走到墓穴的壁画前。
圣兽的目光本如神佛般慈悲，但方玲珑觉得，它们就是在嘲笑她。
嘲笑她的无能为力。
“就算，救不了他……我也要，帮他报仇！”
方玲珑挥起锄头，对着墙壁上的白虎头颅砸了下去。
墓室的四壁似乎经过特殊的工艺处理，十分坚硬。
方玲珑一个女性，并无法将整面墙壁完全毁掉，但只是砸毁神兽的头还是可以做到。
白虎、朱雀、玄武、青龙……
一只、一只、一只、又一只……
方玲珑像疯了似的，带着满腔恨意挥着锄头，累得大汗淋漓，将所有的壁画破坏的面目全非。
当她终于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时，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赵文绍……我帮你……报仇了吗？”
她瘫坐在壁画上的青龙利爪下，带着哭腔问。
墓穴里，一道寒风幽幽卷起。
方玲珑突然产生一奇异的感觉，好像……
有一道黑色的影子站在她的身后，伸出双臂环抱着她。
她听到一个男人在笑，有低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谢谢你，释放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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