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得森和周乾离开病房，来到花园。
高得森“喵喵”叫了两声，头顶上的梧桐树叶一阵摇晃，黑猫灵巧地从树枝上跳下来。
“警长！你怎么能溜进病房，还把人抓伤？太不应该了！”高得森严厉地敲敲拐杖。
黑猫淡淡地扫他一眼，屁股一扭，几个纵跃爬上大树，消失在茂盛的树冠里。
高得森和周乾面面相觑，无奈地摇摇头。
都是高贵的人，还能跟一只傲骄的猫计较不成？
晚上。
周乾又被黑猫折腾的声音吵醒了。
他打了个哈欠，看到黑猫和昨晚一样，状若疯虎的和空气搏斗。
周乾吃过亏，也不再搭理它了，用被子蒙着头，等它自己消停。
迷迷糊糊，感觉到对面床头的动静终于安静下来，周乾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三点。
这是猫咪独特的生物钟吗？
周乾探头看了一眼，和昨晚一样，黑猫盘起身体卧在地上，疲惫地睡着了。
……
第二天，病房里来访客，高得森的儿子来看望父亲了。
周乾曾听老人说过，他的儿子高秀城是个建筑设计师，因为工作的关系，全家移民到国外了。
儿子也曾多次让父亲出国，但高得森舍不得离开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一直没有同意。
这让周乾想起了自己始终不喜欢进城的奶奶，或许老人们都是同样固执地吧。
高秀城穿着笔挺的西服，戴着副金丝眼镜，一副事业有成的精英模样。
跟父亲见面，寒喧了几句，高秀城直接去找了父亲的主治医生。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他的脸色更糗了。
“你说不想折腾，不愿意出国也就算了，我给你请的护工呢？你干嘛不声不响辞掉？”
“整天让一大姑娘啥也不干就守着我，我别扭。医院里不是有护士嘛，要什么护工，再说我又不是不会动。”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的身体是什么个情况！”
“我的身体我不清楚吗？”
于是，今天，周乾的娱乐活动就是听病房里同样顽固的父子俩吵嘴了。
夜色渐深，高秀城还没有离开，他去外面的商店租了张折叠床，大有在这里住下长期抗战的意思。
高得森更别扭了，“你工作呢？不干活了？”
“上个工程刚好结束，我申请了一个月的休假，有充足的时间。你不想用护工，我来照顾你总行了吧。”高秀城推了推眼镜，板着脸说。
高得森更别扭了，举手投降，“得得，你还是请护工吧。”
“不许再赶人家走。”高秀城冷哼。
“不赶不赶。”高得森唉声叹气，想了想，又提出新要求，“我不要女的，你找个男的陪着我，行不行？”
高秀城严肃的脸绷不住，笑了，“你个封建老头，还挺保守。”
高得森一边摇头一边抱怨，但周乾看得出来，他其实非常高兴儿子能来。
这天晚上，周乾熟睡时，又被黑猫的闹腾声吵醒了。
和他一起醒来的，还有躺在折叠床上浅睡的高秀城。
高秀城看到黑猫，可不像周乾那么客气，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上帝！哪来的黑猫，真不吉利！”
在民间传说中，黑猫一直是不祥的象征。高得森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被黑猫溜进病房里折腾，高秀城立即怒了。
黑猫一边对着空气扑打，一边凶狠地瞪大眼睛，呲牙咧嘴地威胁高秀城。
但这招对周乾有用，对大人就不好使了。
高秀城找出两条毛巾缠在手上，不顾黑猫的反抗抓住它，打开窗户，把它丢了出去。
黑猫摔了个跟斗，在地上打了个滚，一翻身又跳上了窗台，隔着玻璃大声叫着，听起来可怜极了。
周乾忍不住小声说：“这只猫叫警长，是高爷爷养的。它是想陪着爷爷。”
高秀城皱了皱眉头，他倒也听父亲提过家里养了一只猫，但没想到父亲会把猫带到医院里来。
“这老头子，一把年纪还这么不懂事。”高秀城低声抱怨，又对周乾说，“猫的身上本来就不干净，这猫又在医院里跑来跑去，不知道带了多少病菌！不能让它进到病房。”
黑猫在窗外“喵喵”叫着，小爪子焦躁地扒着玻璃，发出刺耳的声音。
周乾看着都有些心疼，但高秀城一直守在窗前，怒视着黑猫，始终没有给它开窗。
这场人猫之间的对峙一直持续着，最终，黑猫认输了。
它停止了扒窗的动作，透过玻璃深深地看了高得森一眼，跳下窗台，消失在夜色里。
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深切的哀伤。
周乾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挂钟——三点。
……
第二天清晨，周乾被病房里闹哄哄的声音吵醒。
他揉揉眼睛坐起身，发现房间里围了一堆医生和护士。
众人在高得森床前沉默地忙碌着，表情全都严肃的可怕。
周乾看到高秀城仰头靠墙站着，玻璃镜下一双眼睛湿润红肿……很明显，是哭过的痕迹。
有医生走到高秀城身边，遗憾地对他说：“请节哀。”
高得森被推走了。
这位亲切和善的老先生已经停止了呼吸。他的表情如同沉睡一般安祥，却再也不会睁开眼。
病房里暂时空了下来，只剩周乾一个人。
周乾无聊地来到花园里，坐在高得森常喂猫的长椅上，他学着老人一样“喵喵”叫，但黑猫并没有出现。
周乾呆呆地坐了一会，正打算离开。
一个人走了过来。
那人来到长椅边，翘起一只长腿悠闲地坐下，将一只黑猫放在大腿上。
“警长？！”周乾大吃一惊。
黑猫一身黑色锦缎般的毛皮，四蹄带雪，真的是高爷爷的“警长”。
可是，警长明明是不让别人碰的，怎么会……
周乾细看，这才发现，黑猫根本不是心甘情愿呆在这位腿上的。
它的眼睛瞪得乌黑溜圆，背脊上的毛发因愤怒而倒立，屁股拧来拧去，似乎在奋力反抗。
可那人一只大手按在黑猫的脖子上，轻而易举就控制住它。
周乾抬头去看那人。
只见他穿着套类似修理工制服的有很多口袋的衣服。明明是个年青男性，头发却留得很长，在头顶上盘了个古人似的发髻，还扎着根古色古香的簪子。
怪里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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