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德的声音爽朗干净，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魅力，在学生时代，他唱歌的功力就让一众哥们眼红的要死。
在几乎相当于和尚庙的警察圈子里，点上这个技能点，可是勾搭女孩子的神技。
所以现在，沈天德压低了声线，模仿着女性的腔调唱出“摇篮曲”，也有股特别的风情。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王芬眼里滚落。
“真的是……妈妈……”
她抬起手，手指仔细地摸着沈天德的脸庞。
王芬记得这首歌，听奶奶说，她从小就睡觉不好，一到晚上就开始夜闹。
这时候，白天上班明明很辛苦的妈妈，不得不爬起来，抱着她一边晃，一边轻声唱着“摇篮曲”。
妈妈喜欢舒伯特摇篮曲的调子，却总记不住歌词，所以，她唱的词都是自己编出来的。
很随意，配合着舒缓的调子，把对孩子的祝福全心全意地唱出来。
妈妈死的时候，王芬年纪太小，对她的印象几乎什么也不剩了。
但这首舒伯特摇篮曲却一直留在她的记忆深处。
这时候，听到“沈天德”唱出来的生编乱造的歌词，小时候的记忆突然就鲜明的复苏了。
“妈妈……妈妈！妈妈！”
王芬死命地抱住沈天德，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但是，她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恶梦里的怪物，只剩下满满的幸福。
被母亲宠溺、被母亲保护的幸福。
恶梦消失了，吞噬了教室的黑暗化成了灰色的烟尘散去。
明亮的月华重新铺满了教室。
课桌和椅子七零八落地堆在地上，大部分都被打坏了。墙壁和天花板上到处是被灵力波动切开的裂口。
周乾看着狼狈的教室，升出一股羞恼之意。
梦境是王芬心中恐惧的具现，可以说是一种妄想造成的幻觉，所以，破坏教室的其实是他。
周乾冰冷的目光抬头上望，只见天花板上，漂浮着一只古怪的虫子。
它身长约有一尺，长得像一条蚕，胶质的皮肤呈现污浊的红褐色，肥嘟都的躯体上，每节肢体上都长着一双黑色的眼睛，咕噜噜来回转动，恶心又诡异。
魇鬼！
“哼，现在，没有恶梦让你躲藏了。”周乾冷酷的声音里结着冰碴。
这一次，没有谈判，没有宽容，也不再避讳会不会招惹到多余的怨恨。
周乾手指弹出一张空白符纸，右手持神通棍虚空中画出一道灵光构成的符文，符文化光印上符纸，将后者燃成一团黑色火焰。
那诡异的火焰无比灼热却又散发出阴寒气息，燃烧时传出凄厉的鬼哭和怪笑。
正是先前曾吞噬掉传送鬼的地狱业火。
黑火沾上怪蚕的躯体，像点燃了一团肥硕的油脂，瞬间燃成一团炽热火球。
层层地狱幻影在黑焰吞吐中再次出现，直至将魇鬼焚烧殆尽，然后熄灭。
周乾憋在心里的一口郁闷之气这时候终于稍稍缓解。
右眼的诡瞳恢复平常，收回神勇棍，看向了“沈天德”和王芬。
小警察这时候仍然是一副女性的神态，慈爱的目光凝视着怀里沉睡的女孩儿。
察觉到周乾冷漠的目光，“她”似乎更加不舍的环紧了双臂，贪恋地感受着女儿身上传来的温度。
“这种感觉很美好吧。”
周乾却并不是在赞赏，他的声音里却隐藏着警告的意味。
对方没有回答，仍像摇着摇篮一样轻轻晃着女儿。
“白痴。”
周乾气恼地抓抓头发，也不知道在骂谁。
“这次，你总归是帮了忙，我也不是那些顽固的卫道士，非要说你附体活人就罪无可赦。但你必须离开他的身体，立即去投胎。”
“我知道。”沈天德的声音低低的，充满留恋不舍，“我只是想再多看看她……”
周乾其实挺不理解这种心理的。
就算看再长时间又如何？
投胎的时候隔阴迷一封，不照样会遗忘掉前生的一切。
“别再耽搁了。”周乾有些烦躁，“你是一个阴魂，上次强行替人挡灾，已经耗尽了生前积下的福报。现在附在一个血气旺盛的大老爷们身上，简直是找死！你也不想被他的命火烧得魂魄不全，投胎后变成一个白痴吧！”
这也是周乾让她必须投胎的原因之一。
她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寄灵于白玉佛牌，守护着女儿成长了。
“沈天德”幽幽一声轻叹，祈求地回望向他。
周乾暗骂一声。
“传送鬼下了地狱，你应该很清楚，她身上的邪气种子已经消失了。只要她不再主动招惹邪物，自然会平安成长。你无需担心，每个人都注定迟早要离开母亲的怀抱。”
“但现在，她卷入了你的因果。”
“沈天德”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歉意，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她知道周乾明白。
卷入周乾的因果，和他的生活轨迹相交，就有可能会招惹来邪物和灾祸。
而且，传送鬼背后的主使还没有查出真身。
从这次交锋看来，对方很有些手段，并且将周乾视为必须铲除的敌人。身为母亲，自然不想女儿再和他有牵连。
周乾一恼。
妈的！
有事需要他帮忙时，一个个死皮赖脸撒泼打滚把他拉扯进来。
等事情结束了，就立马翻脸，当他是坨狗屎牛粪，恨不得划清关系永世不再相见。
心里有气，但这种事，周乾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也不算意外。
周乾冷笑道：“这件事情结束，我当然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放心，我会消掉她关于此事的所有记忆。不过这样一来，你的事她也会忘掉。”
“沈天德”唇角轻轻挑起，满脸的母性神圣光辉让周乾一阵不适。
“没关系，她平安就好。”
话音落，充满溺爱的眼睛轻轻闭起，再睁开，已经变回男性的坚毅。
周乾凝望着飘浮在虚空中的女性灵体，冷冷说：“我送你一程。”
然后，也不等对方回答，就念颂起超度经文。
虚空中响起清灵妙音的共鸣。
在唱经声中，女性灵体渐渐化为光尘……
“这就母亲吗？”沈天德低语，突然轻笑，“哈，果然很伟大。”
虽然是带着笑意的赞美，但不知为何，却似乎又隐藏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周乾冷冷瞪他一眼，“白痴！下不为例！”
“什么？”沈天德一愣。
“把身体借给亡灵这种蠢事，以后绝对不许再做了。”
周乾严厉地警告。
“一旦亡灵试过附体的滋味，就很难再抗拒肉身的诱惑。如果我不把她送走，谁能保证，她不会在那种诱惑下，变成夺舍的恶灵！”
沈天德傻眼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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