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没有拨通，我不断按下拨号键，这是他的私人号码，是海峰从假员工手机里找出来的，一个陌生的号码，直到第三遍电话才接通。
听筒里没有声音，我默默看着手机上一秒一秒读过的数字。
双方都在试探着。
“喂，哪位？”
我闭了闭眼睛，听筒里熟悉的声音让我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日子，我努力稳定了一下情绪，淡淡的说了句：“是我，朔阳。”
听筒陷入了沉默，约莫三分钟，才传出他略带愧疚的声音：“朔子，对不起。”
“说他妈的抱歉，爹下葬的时候，你带着钱哪去了？”我破口大骂，用我能说出来的恶毒语言来诅咒他。
“你在哪？”他默默听着我的怒骂，声音放软，仿佛这样就能补偿我。
“我在清源市，西郊北广场，你能过来就过来。”
我挂断了电话，他又连续给我打了四五个电话，我没有接。
海峰散给我一根芙蓉王，罗俊开车，lucy坐在副驾驶位，看到后座上的阿智，我和海峰抽完烟就坐了上去。
“西郊北广场。”我略微疲惫的说了句。
如果老哥不走，如果房子早点卖出去，我或许没有现在的位置，至少我还有一个家，祥和的三口之家。
但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也没有或许。
我忘不了每天跪在亲戚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才借到的那两千块钱。
海峰叼着烟卷，递给我一双白手套：“朔子，如果你老哥对你动手，不要客气，咱做好最坏的打算，枪不要留下指纹。”
我接过白手套，没有戴上，索性靠在靠背上睡觉。
车慢慢离开了市区，经过一段颠簸的小路，一片宽敞的大路和无尽的油麦田出现在视野中。
车在一个小道上停下，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广场，除了几个动物雕塑，空无一物。
海峰选择这个地方，也是因为周围没有人烟，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
我回过头去对罗俊说：“看好车子，万一出事，第一时间接应我们。”
对视一眼，我和海峰下了车，阿智lucy跟在后面。
往前走了约莫百步，我看到一个雕塑后面站着六个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同样发现了我们，其中一个摘下了墨镜，满脸笑意的看着我。
“朔子，半年不见，你长大了。”
是老哥。
心中一团怒火燃起，我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狠狠朝着他的脸来了一拳，老哥捂着鼻子后退几步，没有生气，反而站着让我打。
我解不了心头的恨意，一脚把他窝在地上，对着他的肚子狠踹。
“够了。”
不知什么时候有个男人走到我后面，一块冰凉的物体放在我的后脑勺上。
“他怎么说也是你老哥，做的事也都是为你家好，你别胳膊肘往外拐，误会了你老哥。”男人警告说。
“阿海，放下枪。”
“昭阳。”
“我叫你放下。”
叫阿海的男人最后把枪放下，退到了一旁。
老哥擦了擦脸上的血，抬头凝视我好一阵。
“朔子，你觉得当哥的会害你吗？”他问我一句。
我摇摇头，目视着他：“你卷着卖房的钱跑了，老爹遗体在灵堂放了三天，你知道那三天我怎么过的吗？”
那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挨家挨户的磕头下跪借钱，无数次的拒绝和冷漠，摧垮了我。
老哥笑了一阵：“朔子，从那时候我就瞒着你很多事，那时候不想跟你说，也不想让你卷进来，不过，现在我想把事实说出来，你打我也好，弄死我也好，我都认了。”
“你说。”我不带情绪的望着他。
“一年前我就已经加入了海天会，是何老板的人。”老哥抬头看我：“没错，老爹走的那天我拿着卖房的钱跑了，但那些钱半点没在我手里，其中一部分，我已经给了你。”
“唐欣雨很早就做了何家辉的手下，她给你的六万元是我的，也就是卖房的一部分钱。”
我愣了愣，不可思议的看着老哥。
“没错，她是何家辉的人，是我引荐的，所以也是我的下属。”
我哈哈笑出声：“所以，和我结婚也是你的意思？”
“没错，朔子，唐欣雨没有利用过你，所作所为都是何家辉和我的命令。”老哥抽着烟：“何家辉和刘介军是清源市的大人物，两人斗了十年了，我把你叫来的原因有些复杂，和海天会有关，只要刘介军放松了警惕，何家辉就能完成一个大任务，任务完成的目的，就是为了许愿弄垮刘介军。”
“和我有什么关系？”
“刘介军沉溺声色，我当初派了唐欣雨去接近他套他的罪证，但这家伙谨慎的很，一直都不相信唐欣雨，再加上徐娇当时站在刘介军那边，唐欣雨是腹背受敌，所以我下了一步暗棋，也就是你。”老哥盯了我一会儿：“朔子，我让你俩结婚，目的只有两个，一来打消徐娇的顾虑，让刘介军放松警惕，二来你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找个伴儿了。”
我忍不住冷笑出声，原来到最后蒙在鼓里的是我，所谓的纯净的感情，所谓的三年婚姻，只不过是一句简单的命令。
看着已经变得很陌生的老哥，我真不知道他在清源市打工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朔子，不过你也太出乎我预料了，你做的事儿太大，和刘介军都敢翻脸，我不知道你怎么和那徐娇陈璐套上关系，你有困难的时候，我不用出手，这两尊大佛就站在你身边护着你，朔子，你爬的太快，比你老哥我爬的都快。”
“所以，唐欣雨当众烧掉我的证据文件，也是你的意思？”我皮笑肉不笑的说。
老哥有些内疚的看着我：“朔子，对不起。”
“那些文件是很有力的证据，但你后面没有人，你非但扳不倒刘介军，事后还会受到他变本加厉的报复。刘介军怀疑到何家辉头上，也琢磨到唐欣雨是何家辉的人，所以，这是何家辉的命令，烧掉文件，弄掉你，表达合作诚意！”
我不断笑着，不断摇头：“所以你就任由我被关到了监狱里？”
“徐娇和陈璐都会帮你，如果不行，我也会帮你。”老哥说。
“帮个屁！”我冷冷的看着他，仿佛看透了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你别告诉我莉莉跳楼的事是何家辉一手指导。”
我的证据被毁，坐牢，消除了刘介军对何家辉的怀疑，而后，我就像一颗棋子一样，离婚，对刘介军疯狂报复。
“算是吧，只不过何家辉算错了一步，你没有曝光证据，没有弄死刘介军，刘介军的底牌很多，弄死他还需要你的证据。”
老哥和蔼的看着我：“朔子，听哥一句劝，你手里的那些证据会害了你，如果你趁早脱手把证据交给我，我会申请海天会撤掉杀你的任务。”
“给？你是不是在逗我笑。”我张大嘴巴，露出森白的牙齿：“何家辉会放一颗没有用的棋子走？老哥，你把我卷进这里，还想让我轻易走吗？”
“朔子，我这是为你好。”老哥伸出手来想拉我，而那一刻我却瞪大了眼睛，顺势抱住他的胳膊，狠狠的摔向了地面。
他没反应过来，被我摔到了地上，旁边几个黑衣人作势就冲过来，海峰和阿智拿着钢管拦在我面前，别看阿智身体虚，读书的时候我们没少打架惹事儿，阿智比海峰都能打，招招下死手。
老哥也没再给我面子，翻身就骑在我身上狠揍，我双目赤红，两人发了疯一样在地上扭打。
虽然一条腿不方便，但我没让我老哥占了上风，许久之后，我从地上爬了起来。
“回去转告何家辉，文件我不给，这个清源市，有他没我！”我几乎是吼出声来，老哥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我。
“你是认真的吗？”他问我。
“把我当什么了？当一颗棋子？招之者来，挥之而去？我告诉你邢昭阳，你、唐欣雨和何家辉，一个都跑不了。”我笑了笑，狰狞的笑意，扭曲了我的嘴角。
海峰往后退了一步，地上躺着两个黑衣人，阿智吐了一口唾沫，里面带着血，短暂两分钟，对面的人就被放倒大半，lucy气场很强，拦着余下两人，而那两人动都不敢动。
“朔子，走吧。”
海峰默默递给我一支芙蓉王，我没有接，低头转身走了。
回到车上，我点了根烟，沉闷的空气中，我沉默不语，海峰也没有说话，两人死死的盯着前方的路。
海峰不停的抽烟，眼睛赤红，过了许久，他才把脸转向我：“朔子，你这个身份不能再用了。”
我点点头，往前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的lucy拉下隔音帘，把前后座分了开来，我们后面说什么他们前面听不到。
“丑话说到前头，你知道死士吗？”
我皱起眉头，脑海里想起了曾经看的电视剧电影中那些日本的敢死武士，从生出来到死，都被灌输一种不畏死亡，绝对服从主人，本质上也就是人的肉盾罢了。
“现实中这些身居高位的人，都会在自己身边培养几个死士，身份越高，培养的死士也就越多越高级。”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海峰：“这个年代还有这种东西吗？”
“有，你记不记得陈璐身边那个老者。”
“记得。”
“他就是陈璐的死士，还有你老哥，他早就被何家辉洗了脑，成了死士。”海峰抽了口烟，示意我往窗外看去：“不过，杀你邢朔阳的任务是刘介军发的，你老哥念在旧情上，会放你一马。”
我下意识的看向窗外，在那草丛的隐秘处，居然活动这几道身影，手里的拿着枪，枪口对准我们的车，似乎下一秒就能把我们射成筛子，但一路开过去，他们都没有动手或者拦截。
“昭阳对你还算客气，但你要对何家辉动手，他不会对你留情。”海峰撇了撇嘴，沙哑着嗓子：“要我说吧，被洗了脑的，什么狗屁亲情友情都不信。”
我明白了海峰的意思：“我用邢念清的身份去对付何家辉，刚好有百叶和金銮做支柱，而可以造成一种表面的假象，邢念清和邢朔阳的产业合作对付何家辉。”
这样一想，我瞪大了眼睛。
“老哥暂时不动我，即便邢念清被他堵到绝路，我也可以瞬间变成邢朔阳保命。”
“这个主意不错，既能保命，又能吸引双方注意力。”海峰沉思一会儿认可了我的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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